我出生在与世隔绝的山村。</p>
四面大山,天是狭长的形状。</p>
我长得丑,沉默寡言,村里人叫我小怪物。</p>
娘觉得很羞愧,把我赶到了山林里。</p>
白天还好,晚上冷。</p>
风呼呼地刮,伴随着野兽的号叫。</p>
我找了棵特别大的树,树上有大鸟筑的窝。</p>
天冷了,鸟走了,窝还在,我捡个现成。</p>
冬天找不着活物,翻遍了树叶干果,有的味道还不错。</p>
天暖了,大鸟回来了。</p>
窝没了,大鸟怒了,跟我打了一架。</p>
我不管不顾上手就拔了它尾巴上最长那根毛。</p>
它最爱惜羽毛,立马蔫儿了。</p>
晚上我睡得四仰八叉,它委屈地蹲在我脚边哭。</p>
我摸摸它,指着旁边的树杈子,“咱再筑一个?”</p>
大鸟呜呜呜,“离了这个树杈子睡不着。”</p>
我没它那么矫情,跟它换了窝。</p>
从此大鸟死心塌地跟着我。</p>
它找的果子又脆又甜。</p>
吃多了口里寡淡,我想吃肉。</p>
大鸟呜呜呜,“爱护动物,人人有责。”</p>
我摸摸它,“死掉的行不行?”</p>
村民们在山上放了捕兽夹。</p>
我隔三差五去收一只夹子上的兔子。</p>
可是没有火折子,我敲了半天石头也没冒出个火星。</p>
大鸟撇撇嘴,飞出去半晌,不知从哪里衔来火种。</p>
“快点儿,饿死了。”</p>
开过荤以后,为了保持节操,大鸟坚决不吃同类。</p>
它又很挑食,麂子肉老,獐子肉腥,只剩下兔子能吃。</p>
偶尔遇上还没死掉的活物,我就放了它们。</p>
日子久了,和上山的村民打了照面,他们很吃惊。</p>
“天咧,小怪物还没死?”</p>
“咋办呢?村长说了,她不祥,咱村子要遭殃咧?”</p>
大鸟不忿,跑去跟他们理论。</p>
可惜人家听不懂,听它喳喳喳就骂“这鸟吵死人。”</p>
“这鸟和小怪物一起的,不是个好鸟。”</p>
大鸟更生气了。</p>
追了一路,飞到他们头顶上拉屎拉尿。</p>
村民掏出了弓箭要射它。</p>
大鸟扑上去又抓又啄。</p>
激战后,大鸟扑腾秃了半边翅膀。</p>
村民额上全是爪痕,狼狈地跑掉了。</p>
大鸟扑扇着秃掉的翅膀,挺着胸,“哼,打了个平手。”</p>
它没有责怪我,明明可以帮忙,却一直没有出手。</p>
我摸摸它,“对不起。”</p>
大鸟飞在前头。</p>
“快点儿回去烤兔子,劳资今天要大份儿的。”</p>
啃着肉,大鸟问:“么么,他们为啥叫你小怪物?”</p>
“我长得丑——”</p>
“瞎扯,那村儿里哪有比你好看的?”</p>
我摸摸它,打架挺费体力,得多吃点,又撕了些肉给它。</p>
晚上,大鸟吃饱喝足,呼噜打得震动半个林子。</p>
我睡不着,月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射进来。</p>
圆月之夜,总觉得不安稳。</p>
果然,声音越来越近。</p>
村民们举着火把上了山。</p>
半山通明,惊醒了熟睡的大鸟。</p>
我摸摸它,“快走吧!”</p>
大鸟飞上了最高的树梢。</p>
“丫丫,快下来,咱们回家。”</p>
琢磨好一会儿才醒过味儿来,“丫丫”叫的是我。</p>
我下了树,瞪着他们。</p>
“这丫头是不是人哪?怎么长成这样?”</p>
“太丑了!死白死白,瘦骨囊腔的。”</p>
领头的老头咳嗽两声,“丫丫娘,快过来领孩子下山。”</p>
面无表情的妇人踉跄着出来。</p>
大概是火把的缘故,满脸通红。</p>
她过来牵我的手,又像被烫了一样缩了回去。</p>
大鸟在树顶上不停扑腾。</p>
“么么,你不能跟他们走。”</p>
“么么,打架!挠他们。”</p>
我拍拍树干,“她是我娘。”</p>
大鸟“哦”了声,安静了。</p>
下山途中,我反应过来。</p>
我老是摸它,所以它叫我“摸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