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努力思索着他说的话。</p>
是了,前世我也有此疑惑。</p>
这么重要的日子,裴家大郎虽因公务在身不能到场,却是调派了足足一倍的人手用于看家护院。</p>
而江瑂分明没有请帖,却能穿着鲜红衣衫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来。</p>
甚至整个抢婚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个护卫站出来阻拦。</p>
暗地里助她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p>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p>
搅黄了自己弟弟的婚礼,对他有什么好处?</p>
还没等我想明白其中关窍。</p>
扶着我拜堂的侍女柔芳站了出来。</p>
她指着江瑂的鼻子愤然骂道:</p>
「江瑂,我与你自幼一同服侍小姐,小姐待你如何我最清楚不过了,你扪心自问,平日里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比外头人家的主子还体面?你却在这儿空口白牙地污蔑小姐,恩将仇报,你简直不配为人!」</p>
江瑂的声音绵软又委屈:</p>
「她对我不好,又怎么会叫旁人知晓?更何况她明知我并不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却还要施舍给我她不要的东西,这不就是在借赏赐之名,行侮辱之实。」</p>
柔芳气得跳脚:「好啊,既然这么有骨气,那你就把这身衣服脱了啊!这不也是小姐赏你的料子做的吗?!」</p>
我捏住她的手腕,摇头示意她暂且住口。</p>
对付这种惯会示弱的人,越急躁越蛮横只会越中她下怀。</p>
果然,听了这话,江瑂倔强地抬起脸。</p>
珍珠般大颗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秀丽的脸蛋滑落。</p>
她边哭边气鼓鼓地解着扣子:「还给你,我所受你的恩惠今日一并都还给你!」</p>
裴璟当然不会任由她在大庭广众下解开衣裳。</p>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地将江瑂搂在怀里。</p>
再看向我时,裴璟眼里满是失望与厌恶:</p>
「够了!江幼荷,我不过是与瑂儿谈论了几次诗词歌赋而已,你便如此咄咄逼人,容不下她,这就是你们江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吗?」</p>
江瑂倔强地擦了擦泪水,冷冷地道:「我是奴婢她是主子,她自然看不起我、容不得我,可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们奴婢也有尊严!容不得任何人践踏!」</p>
眼前这一幕何其眼熟。</p>
早在江府的时候,江瑂便时常会强调她作为奴婢的尊严。</p>
明明府中发给下人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她却总有微词:</p>
「府里发夏衣,偏给我的颜色是我最不喜欢的粉色,是不是故意挤对我?」</p>
其他侍女说了几句仰慕裴璟的话,她便大动肝火:</p>
「难道我们做下人的,就注定只能爬主子的床么?你们未免也太没骨气了些。」</p>
做错事被罚,她会义正词严地提出抗议:「不就是弄洒了汤药吗?管家娘子凭什么罚我?我们奴婢的命便连一碗药都不值当吗?」</p>
她这独一份的傲骨,曾唬得府中下人们都对她有几分刮目相看。</p>
直到今天站在她的对立面。</p>
我才知道她所谓的「你看不起我」是多么可笑又可怜。</p>
因为最看不起她的人,恰恰就是她自己。</p>
我也懒得装了,干脆诚恳点头:</p>
「是,我真看不起你,你明明与裴璟行了苟且之事,嘴上却还满口的不屈不挠,好像你是什么忠贞烈女被逼良为娼似的,其实但凡你坦荡点,大方承认了你就是想往上走,不想当妾,我都不会这么恶心你。」</p>
江瑂被我的话噎住,张着嘴连哭也忘了。</p>
我转过头,抓住裴璟话里的漏洞不放:</p>
「你方才说,你不过是与江瑂多讨论了几次诗词歌赋而已,也就是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对吧?」</p>
裴璟和江瑂的表情皆有一瞬间的僵硬。</p>
裴璟本来还想梗着脖子违心地点头。</p>
江瑂赶紧抢着回答:</p>
「我们是真心相爱才冲破了世俗枷锁,可小姐你明知我怀有二少爷的骨肉,还将我驱逐出府!你这就是存心要让我们母子一尸两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