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找了贺天成,提了离开的事情。</p>
我想回家了,回到那个小山村里。</p>
贺天成闻言道:「你和你那个娘一样,过不惯好日子,不思进取。</p>
「我说要她进京,她非不愿。」</p>
可当初,你写信给娘,是让她来京城做你的妾室。</p>
她不识字,求了村里的秀才读给她听。</p>
秀才读完哈哈大笑:「你夫君如今飞黄腾达,贤妻在侧,说能容下你,只要你甘为妾室。」</p>
娘接过信纸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我不信,不信,一定是你误会了……」</p>
这还是很多年后,秀才来祭拜我娘时,告诉我的。</p>
没过两年,秀才也走了。</p>
我把他埋在离我娘不远的地方。</p>
虽然他经常说,他没我爹那样金榜题名的好本事,考了一辈子没考上,但他是村里唯一没骂过我娘的,还教我识字看书。</p>
贺天成继续道:「当初把你带回来,虽是为了让你安分,别去坏了嘉妤好事,但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会给你找门好亲事。</p>
「离开的事不必再提,若让人知道你是我贺天成的女儿,还流落在那种地方,你让我的脸往哪搁?」</p>
说着,他当着我的面喊来王氏。</p>
王氏笑着应下:「老爷放心,我定会给安生找个好归处。」</p>
我被带回相府后,被改了名叫「安生」。</p>
至于「思君」两字,已成了贺嘉妤的「乳名」。</p>
改日,她便带着我去了官媒所。</p>
接待的媒婆笑得一脸谄媚:「贺夫人,您千金之躯怎么能来我们这种地方!您说一声,我们一定专程去府上走一趟!」</p>
一幅幅男子小册被摆到我面前。</p>
我看了两眼,默不作声。</p>
王氏道:「做女子不能太挑。」</p>
媒婆眼珠子一转立马道:「贺夫人说得在理,人呀,不能太贪心了,也要看看自己配得上配不上。」</p>
可这堆人中,不是身有残疾,就是有过妻子。</p>
媒婆说着拿了一幅给我,上头的男子长了一张鞋拔子脸,旁边小字写着:【身有残缺,独有一臂。】</p>
「你别看这朱茄哥长得一般,但为人老实善良,摆了三十年煎饼摊了,早攒下了娶媳妇钱。</p>
「等你嫁过去,两个人把日子过好了,你替夫君料理好家中事,还怕他不赚大钱!」</p>
王氏道:「你姑父接你回来时还给过你百两黄金,正好当作你的嫁妆。」</p>
我摇了摇头。</p>
百两黄金早被我花了。</p>
媒婆又拿出一幅:「这鲁大肉家中有一肉摊,虽打死过媳妇儿,但现在有几个夫君不打媳妇的,他媳妇肯定是趁他在外挣钱,干了什么事儿……」</p>
我连连摇头。</p>
一个都未成后,王氏无奈道:「罢了,我怕是没本事找出个你满意的,是我愧对老爷。」</p>
媒婆高声道:「贺夫人真是个大善人!投奔来的亲属本就不是你的职责!」</p>
她指着我道:「小丫头,你这种一心攀高枝的,我见得多了,没一个嫁得好的,等过了年纪还不是被人挑挑拣拣。」</p>
她那声儿响得门里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p>
我虽配不上什么好儿郎,但我也瞧不上刚才说的那几个。</p>
我与我娘一样,喜欢好颜色的男子,可又被他们耍得团团转。</p>
既然如此,那我不嫁也罢。</p>
我和王氏出官媒所时,却见外头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p>
贺嘉妤也在他身边。</p>
刚刚媒人的话,不知他们有没有听到。</p>
王氏瞧见贺嘉妤,露出慈母的笑来。</p>
贺嘉妤羞涩道:「薛郎陪我买簪子呢,正好路过此处。」</p>
簪子?</p>
男子给女子送簪子的意义不言而喻。</p>
我心沉了下去,口中苦涩。</p>
可又如何,我现在是他心上人的远房表姐。</p>
贺嘉妤突然道:「我听说官媒所的册子里有好些个男子,姐姐怎么一个都瞧不上?」</p>
原来是听到了。</p>
她突然看向薛淮:「你说,姐姐这样的能配上什么样的男子?」</p>
薛淮在外向来寡言,她也没想他会回,自问自答道:「我们府上陈管事的儿子如何,虽是个鳏夫……</p>
「相貌堂堂,拜将封侯。」</p>
贺嘉妤突然哑了声,看向薛淮:「什么。」</p>
薛淮仿佛不觉贺嘉妤的失态,勾唇道:「这位姑娘既然是相府小姐,自然能找个顶好的夫君。</p>
「我账下有几名将士尚未娶妻,贺姑娘有空可来看一看。」</p>
他之前还说不配,怎么突然改了主意?</p>
贺嘉妤松了口气,但她被吓了一回,也不想再待下去,撒娇着转了话题,让薛淮再陪她去看看镯子。</p>
走前,她还偷偷剜了我一眼。</p>
王氏上挑的三角眼斜睨了我一眼,冷笑道:「安生,给你取这名字的意思,你懂吧?」</p>
我自然是懂的。</p>
「安生」,自然是叫我安生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