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p>
回到吉普车上，两位主任还在为补贴的事情争吵个不停。</p>
这个问题也不是李成仁能左右的，靠在车窗边，他一路看下来。</p>
那保卫科的老同志说是大家在里面迎接，实际情况确实一路上好多工人无所事事的在四处溜达。</p>
好似游魂一般漫无目的的走着。</p>
看着开在路上的吉普车，眼中有好奇，有淡漠，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眼神。</p>
躺着晒太阳的也有，聊着天嗑瓜子的也有。</p>
这其中不少还是带着孩子的中年男人妇女。</p>
孩子身上穿着打着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衣裳，在道路的两边追逐打闹，身影瘦小，有的更是瘦的没有幼童圆润的脸颊，像是一名日益操劳的工人，脸颊微微的凹陷。</p>
跑个两步就有些气喘，伸手去找自己的父母要吃的。</p>
得到的只有寥寥几颗瓜子。</p>
即便如此，这小小的瓜子却是他们眼中的宝物一般。</p>
要到瓜子的孩童小心的拨开放入嘴中咀嚼，身旁的孩童则是满眼羡慕的看着能吃上瓜子的同伴。</p>
有想要抢夺的都被自己的父母以眼神止住。</p>
除了这些人，还有几只鸡鸭嘎嘎乱叫。</p>
他们也是孩童们玩乐的目标，没有任何的目的，就这么肆意的追逐，追到了来上一脚，继续追继续跑。</p>
看到这些，李成仁忍不住的叹息一声。</p>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工厂内应该有的景象。</p>
若不是没有任务需要去做，这些工人又怎会如此闲散的在工厂外站着呢？</p>
不多时，吉普车停了下来。</p>
走出吉普车，李成仁一眼看到的便是正前方那四层高的小破楼。</p>
外墙上的漆掉的掉，脏的脏，破落的不成样子了。</p>
而这也是红五星军工厂最高的一座楼，显然，这座高楼应当是红五星军工厂办公处所在的地方。</p>
其他的厂房只有一层高，方方正正的遍布在周围，</p>
因为是平房，山外的人很难发现这山中竟坐落这一个规模如此大的军工厂。</p>
四周一眼望不到边，李成仁无法想象在这座军工厂内坐落这多少这样的厂房。</p>
“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p>
那保卫科的老人下车为两位主任以及李成仁拉开车门。</p>
在戒李成仁下来的时候，那老人握住李成仁的手，苍老的目光中却是闪过一抹精光。</p>
“小同志，希望你可以带领我们红五星军工厂走出困境。”</p>
老人的手十分的粗糙，虎口处的老茧比杨开元的还要硬，还要厚。</p>
想来这老者是一名从军年龄不弱于杨开元的老革命了。</p>
“老同志，您参军多久了？”</p>
李成仁有些好奇。</p>
一提这个，老人有些伛偻的身体竟缓缓的站直。</p>
苍老的脸上带着骄傲。</p>
“老头我啊，爬过雪山，走过草地，在队伍还没有更名之前，我们自称红军......”</p>
“老前辈！”</p>
李成仁猛地站直，恭敬的对着老人伸出手。</p>
“谢谢你们的付出，因为有了你们才有后来的我们，既然接受了红五星军工厂，我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p>
这一幕，杨开元和赵峰看在眼里。</p>
对李成仁越发的欣赏。</p>
“小李，红五星军工厂是部队的老底子，大部分的人都是根正苗红的老兵，因为在战场上负伤才退居三线的。”</p>
杨开元走过来拍了拍李成仁的肩膀。</p>
“所以在红五星军工厂你要做什么放心去做，大胆去做！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执行力这一块我老杨还是很信得过他们的。”</p>
“只是......”杨开元回过头去看了眼远处那些闲散的工人：“他们也需要一股劲来唤醒，一次次的失败会让人麻木的。”</p>
“走吧，进去聊。”</p>
走到楼内。</p>
大堂已经站着十数名身着黄褐色衣服，胸口挂着徽章的中年人。</p>
看到杨开元几人到来，为首的男人忙走上前和两位领导握手。</p>
“两位领导都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p>
“嗯。”</p>
杨开元点了点头，转身和李成仁介绍到。</p>
“这位是红五星军工厂现任厂长，他和你一样也都是大学生下三线。”</p>
“小同志你好，我叫陈开始，红五星军工厂现任厂长，五年前来的。”</p>
中年人主动向李成仁伸出手。</p>
“李成仁，吉工大机械工程学院研究生。”</p>
二人互报姓名。</p>
“小陈，通知你们应该已经接到了吧，小李同志将接替你的位置成为红五星军工厂新任厂长，而你则是当副厂长，配合李成仁同志完成军转民的各项事。”杨开元说道。</p>
“嗯，赵主任已经提前知会过我们一声了。”</p>
“小李同志，你有信心吗？”</p>
突然，陈开始对李成仁发出疑问。</p>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p>
李成仁笑着回应。</p>
“笑......试试，来的人都想试试，你凭什么觉得你能？”</p>
陈开始没说话，但是旁边的其他红五星军工厂的主任率先发出质问。</p>
“嗯？”</p>
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四周充满质疑的目光，李成仁明白自己的年纪轻轻想要得到这些老同志的信服并不是这么一件容易的事情。</p>
“李同志，也不是说咱们针对你，大学生下三线来搞军转民的多了去了，我们红五星军工厂里面前前后后来了十个大学生有了吧？”</p>
“最后呢？就只有陈开始同志坚持了下来。”</p>
“虽然他还没能成功带领我们军转民，但是至少他能坚持，你要是想随便混混我真觉得你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p>
“杨主任，国家这是什么意思嘛？只给我们一年的时间，还安排这么一个小年轻过来？闹呢？”</p>
“不想管我们直接说好了，这么浪费时间干什么呢？”</p>
“我们也不知道为啥要整这个军转民，但是国家需要我们肯定配合，但是你让一个娃娃过来要我们配合，我们怎么配合嘛？”</p>
“陈厂长做的不够好吗？最起码我们看到他在坚持，现在要给他换了，弄个小娃娃过来？”</p>
“......”</p>
争吵声响彻整个大楼，不少就在附近溜达的工人在听到声响后纷纷围了过来站在门外边看着。</p>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断，无一例外的都是在说李成仁太年轻怎么怎么样。</p>
“我还是觉得跟着陈厂长好。”</p>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p>
原先围在外边轻声议论的人声音一下子响了不少。</p>
杨开元和赵峰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p>
这种事情需要李成仁自己面对，如果连让手底下的人信服都做不到，那他也没有资格去带领红五星军工厂。</p>
“都娘的给老子闭嘴！”</p>
陈开始怒喝一声一下子震的周围的人鸦雀无声。</p>
看着叽叽喳喳的众人，这个刚过三十生辰的男人怒目圆瞪。</p>
他清楚李成仁现在的处境，曾经的他也经历过。</p>
岁月磨平了他的棱角，也洗刷净他的冲劲。</p>
曾经淋过雨，他也想为李成仁撑起一把伞。</p>
“你们一个个好意思说自己曾经是军人吗！”</p>
“对组织的安排无条件服从，对组织无条件信任，为了组织付出一切。”</p>
“这些都是你们曾经宣誓过的东西，怎么？现在退居三线了都忘了是吗！”</p>
“我来的时候是这样，李成仁同志来了也是如此！中间来的那些大学生你们都要质疑一下？”</p>
“怎么？质疑党的安排成了我们红五星军工厂的传统了是吗！”</p>
“又希望有人救你们于水火，又嫌弃人年轻？”</p>
“年轻怎么了？无数的先烈都是站在之前的先烈肩膀上才取得现如今的成就的。”</p>
“我们的失败就是经验，我们应该无条件的将自己犯过的错告诉李成仁同志，让他来帮我们解决，带我们走出困境。”</p>
“而不是现在这样！跟个泼妇一般质疑他！”</p>
“组织安排他来，那就说明还没放弃我们！”</p>
“李成仁同志的简历我看过，他比我优秀，我这个当厂长的都没说什么，你们又在这叫什么！”</p>
五年来，这是陈开始第一次在工人面前发火。</p>
他承认李成仁的优秀，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他可以带领红五星军工厂走出困境。</p>
在面对质疑的时候，李成仁的临危不惧他都看在眼里。</p>
莫名的，他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同志产生了兴趣。</p>
反正只剩下一年了，为什么不试试呢？</p>
因为陈开始一番教训下，那些叫的很欢的工人低下了头。</p>
李成仁对陈开始投过感谢的眼神。</p>
他明白，眼下的情况，他最需要做的反而不是找出一条路带领他们走出去。</p>
而是，立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