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p>
皇帝的外甥女也要吃饭</p>
沈琰将傅归宁带到了城西的一家医馆，这家医馆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却装潢得十分别致，里头的摆设也很是讲究，给人一种舒适幽静的感觉。</p>
“是谁要看病？”医馆的大夫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模样长得十分俊秀，听到有人进来，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慵懒地问了一声。</p>
“你是这里的大夫？”傅归宁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那年轻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眼中笑意流转，一双微微眯起的凤眼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勾走。温柔地问道：“姑娘，你看病还是看我？”</p>
“年纪轻轻的眼神就这么差，你确定你不是庸医吗？”沈琰不快地将傅归宁拉到身后。</p>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医术。这世上还没我宁欢之治不好的病，更没我宁欢之治不好的伤！”</p>
沈琰看了宁欢之一眼，两人目光相接，随即便立马错开了。</p>
宁欢之给沈琰检查了伤口，不一会儿就准备好器具，虽然看着不太可靠，但处理伤口手法娴熟，麻利地给沈琰拔了箭上了药，整个过程，沈琰一声不吭。</p>
“这就好了？”傅归宁见大夫只是处理了沈琰背上的箭伤，连忙说道：“大夫，您再瞧瞧吧，他还受了内伤，他刚刚还流了好多鼻血！”</p>
沈琰一阵咳嗽。</p>
宁欢之瞧了他一眼，淡定地说道：“年轻人容易上火。”</p>
“对对，就是上火。”沈琰笑道，“多谢大夫。”</p>
“谢什么，治病救人是大夫的职责所在，不必言谢。”宁欢之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朝他们伸出手，“给钱就行，二两银子，不讲价。”</p>
“二两银子？”傅归宁说道，“你不如去抢。”</p>
大夫指了指边上立着的招牌，只见上头写着“妙手神医，钱到病除。童叟无欺，只收二两。”十六字。</p>
沈琰正要喊长庆，突然想起长庆不在，可是他向来没有亲自付钱的习惯。所以……他没钱。</p>
沈琰看向傅归宁，傅归宁也看向沈琰。四目相对，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不会没钱吧？</p>
沈琰突然一跃而起，拉着傅归宁就往门外跑。</p>
“干什么？”</p>
“跑啊！难不成你指望乞丐付钱？”</p>
傅归宁任由沈琰拉着自己逃走，看“霸王病”的内疚感也被心中的悸动所代替。</p>
“原本我还以为你骗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个乞丐啊！”</p>
“其实我……”</p>
“其实你很好，你虽然是个乞丐，但是个诚实善良、行侠仗义的乞丐！不过你一个乞丐为什么会武功？而且你好像还有同伴？”傅归宁看着沈琰，亮晶晶的眼眸中带着满满的崇拜。</p>
“行走江湖，不会点功夫怎么活命？”沈琰不忍打破她的期盼，只能接着她的话继续撒谎，“我们乞丐也是有帮派的，遇到麻烦自然会有兄弟帮忙！”</p>
“太酷了！”傅归宁兴奋地说道，“我若是男儿身，也学你加入丐帮闯荡江湖去！”</p>
沈琰见她满脸向往，笑道：“难不成你在相府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乞丐吗？”</p>
“也不能这么说，我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是比起那些被拐卖到天香楼的人，我也算幸运的了……”</p>
沈琰看着她苦涩却又知足的模样心中有些动容，又听她继续说道：“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让刑部为她们伸冤！”</p>
“刑部？他们去刑部伸冤了？”沈琰道，“不好，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p>
“你怎么知道？”傅归宁一脸惊讶。</p>
“呃……丐帮消息灵通，早有耳闻。”沈琰解释道，“太子和相府走得近，恐怕相府也是为了帮助太子才想拉拢李家，好获得李家的财力来支持太子。”</p>
“所以，太子肯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傅归宁想了想，郑重地说道，“这件事，恐怕只有皇帝才能管了！”</p>
“你不会想要进宫吧？”沈琰想着，她一个连宫中宴会都不会被邀请的郡主，想要进宫估计没那么容易，实在没办法，他也只能动用自己在魏国的势力了。</p>
“你小瞧我，我好歹也是郡主，以往是我不屑进宫，我若想进宫，你当真以为我没办法？”</p>
“哦，是吗？”沈琰见她一脸自信，心中半信半疑，他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方法。</p>
半个时辰之后。</p>
傅归宁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守宫门的侍卫苦苦哀求：“你就进去通报一声，皇上是我舅舅，他肯定会见我的！”</p>
“你舅舅是皇上？”侍卫嘲讽道，“我舅舅还是玉皇大帝呢！快滚！”</p>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进去通报，我……我就不走了！”</p>
沈琰站在她身后一脸无语：“这就是你说的办法？”</p>
傅归宁拿出一个扳指给侍卫，“皇上真是我舅舅，不信你看这个扳指，这就是皇上送给我娘的……”</p>
侍卫看了一眼扳指，这扳指好看是好看，就是中间有一道裂纹，不过质地不错，说不定还能当几个钱，他收起扳指，说道：“拿这么个破东西就想收买我？还不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p>
“那你把扳指还给我！”傅归宁气愤地走上前，却被侍卫狠狠地推了一把，沈琰连忙上前扶住他，然后一脚将那侍卫踢翻在地。</p>
“你个臭乞丐，竟敢打我……”侍卫拔出刀，沈琰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刀打飞，然后一脚将他踩在地上，从他怀里拿出扳指，冷声道：“不是你的东西最好不要肖想，不然小心你的狗命！”</p>
侍卫见他不好惹，只好自认倒霉缩回了宫门口。</p>
沈琰将扳指还给傅归宁，“算了吧，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好闯进去……”</p>
“哼，不让我进去，就别怪我使出杀手锏！”傅归宁没有接过扳指，反而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破碗出来，大大咧咧地往宫门口一坐，对着来往的百姓大声说道：“大家快来看快来瞧，皇帝的外甥女沦落街边当乞丐，皇帝舅舅不管不顾，有没有好心人施舍两个铜板啊……”</p>
一听到“皇家伦理秘事”，所有人都怀着一颗八卦之心围了过来。</p>
“你是皇帝的外甥女，还用得着乞讨啊？”有人问。</p>
“怎么了，皇帝的外甥女也要吃饭啊！”傅归宁大声嚎叫，“皇帝舅舅，你外甥女就要饿死了，你管不管啊……”</p>
“你这样丢皇家的面子，不怕皇帝砍你脑袋？”沈琰好心提醒。</p>
“我丢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怕。再说了，跟先太子有关的人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我一个没啥威胁的他得留着保全他的名声。我越丢脸更能显得他宽宏大义，他高兴还来不及！”</p>
沈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心里头却都清楚得很。想到她这些年来的处境他不免有些心酸，不过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便收起怜悯，笑着夸赞道：“原来你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傻啊！”</p>
“那是自然，我要是傻能好好活到现在？”傅归宁说完，旋即一愣，意识到不对，气愤地冲沈琰嚷道：“我表面上看起来哪里傻了！”</p>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里的妇人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p>
底下的内侍问清楚了回来禀报：“夫人，是傅家那位郡主。”</p>
“傅家的？傅玉珠的姐姐？”妇人身边的娇俏少女问了一声便急忙下了马车，“母亲，我去去就来！”</p>
“悠然，你下去做什么，太子妃娘娘还在等着咱们呢！”许夫人急着喊道。今日皇后在宫中设宴，她想先去见女儿一面，所以特意没走正门，没想到竟会碰到平阳公主的女儿……</p>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实在不敢跟她有任何来往。自己女儿虽然是太子妃，却并不受宠，若是许家再闹出点闲言碎语，她在东宫的日子不知该有多难过。</p>
“喂，你是傅相的女儿？你在这儿干嘛？”许悠然站在傅归宁面前问。</p>
“乞讨呢！”傅归宁指了指面前的破碗。</p>
许悠然扔了一锭银子进去，破碗“哐当”一声裂了。许悠然尴尬地笑笑：“我钱都给你了，你自己去买个新的。问你个事，你是傅玉珠的姐姐对吧？”</p>
傅归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有名字，我叫傅归宁，不叫傅玉珠的姐姐。”</p>
“行行行，傅归宁，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许悠然板起脸，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管好你家妹妹，别整天往太子殿下跟前凑，她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要不要脸了？”</p>
“脸是别人的，别人不要我哪管得着？”</p>
许悠然一愣，忍不住乐了，“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不过我不管，她打我姐夫的主意，让我姐姐伤心，你是她姐姐你得管管她，不然，不然我就……”</p>
许悠然头一回威胁人，没啥经验，眼珠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傅归宁碗里的钱，还暗暗想了一下，自己给的钱再拿回来也不算真的欺负人……却没想傅归宁早就盯着那锭银子两眼发光，在她伸手之前就将银子揣进了怀里，许悠然只好悻悻地收回手。</p>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给了我钱，我帮你搞定傅玉珠！”</p>
“真的？你有办法？”许悠然心中一喜，随即又失望地摇头，“还是算了吧，傅玉珠平日里穿金戴银、出手阔绰，你却落到乞讨的地步，今日皇后娘娘的宴会傅夫人也只带了傅玉珠，你这么可怜，我让你去管傅玉珠确实太为难你了。”</p>
傅归宁尴尬地笑笑：“虽然这是事实，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嘛，总之你放心，你带我进宫，我帮你解决傅玉珠！”</p>
傅归宁小声将天香楼的事告诉了许悠然，许悠然一面不忿一面又有些高兴，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旦这件事捅出去，太子为了避嫌肯定会远离傅玉珠。</p>
“行，成交！”</p>
许悠然让丫鬟偷偷带傅归宁跟在后面，自己则再次回到了许夫人的车上。</p>
许夫人见她上来，连忙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那个郡主……”</p>
许悠然拉住她，不让她看外面，“娘，我觉得这傅家也太不公平了，傅玉珠是傅家的千金小姐，傅归宁却连个丫鬟都不如，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p>
许夫人往她脑袋上敲了两下，笑道：“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p>
“我懂我懂，我懂我娘对我最好！”许悠然眨眨眼，靠在许夫人身上撒娇，“还是亲娘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