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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鲛人，水居如鱼。</p>
未成年时不分男女，也无法化出双腿。</p>
那年，阿姐奉命将织好的鲛绡带上岸时，遇上海寇。</p>
海寇捆住她的鱼尾，逼她交出鲛绡。</p>
族规有令，鲛人不可伤人。</p>
我潜在海里，急得团团转。</p>
正想回去叫救兵时，一支利箭呈破竹之势，射穿了那为首之人的心脏。</p>
“大胆贼人，竟敢觊觎皇宫供品。”</p>
我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看着两方人厮杀，血染南海。</p>
也看着阿姐被那人扶起，双颊染上红晕。</p>
至此之后，那位公子便常在岸边等着阿姐。</p>
阿姐说，那是当朝梁贵妃的亲弟弟，待人亲和，待她也是极好。</p>
我不懂情爱，只是不想待我化尾为腿时，孤身一人。</p>
可阿姐受了蛊惑。</p>
与他在海潮间浮沉，于月光下许诺。</p>
他哄骗阿姐一起进宫，要她亲手为贵妃送上南海的鲛绡。</p>
他们走后不久，就有一群人拿着渔叉，狠狠钉死了我族人的尾巴。</p>
对我们鲛人族赶尽杀绝。</p>
那日的血色浸染了整个南海.</p>
而我躲在南海的层层巨石之下，才躲过此劫。</p>
鲛王带族人离开的那天，问我，要不要跟他们走，一路往西，去一个没有人类栖息的地方。</p>
我沉默了许久，摇摇头：</p>
“不去了，没有阿姐，我再没有家。”</p>
他们走后，我在阿姐常去的河岸坐了三天两夜。</p>
以前阿姐站在岸上，我就在海里满眼羡慕地望着她。</p>
每每她都会弯腰摸着我的头笑：</p>
“等阿姝成年，就可以和阿姐一起在陆地上行走了。”</p>
可如今我已成年，世上却再无阿姐。</p>
进宫前，我曾路过乱坟岗。</p>
那一个个被扒光鳞片，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我的族人。</p>
包括我的阿姐。</p>
阿姐生前最爱美，死时却衣不蔽体。</p>
流光溢彩的鱼尾血肉模糊，连眼睛都不翼而飞，只有黑乎乎的黑洞。</p>
他们嫌我阿姐不哭，落不下珍珠，所以直接剜去她的眼睛。</p>
阿姐总说我心性单纯识人不清，可她才是。</p>
那时皇上瞧见阿姐的衣衫熠熠生辉，便随口问了句：</p>
“为何进贡的鲛绡不曾有这般色泽？”</p>
他说这话时，目光反复流连在阿姐的身上。</p>
鲛人的鳞片可幻化成衣。</p>
阿姐是鲛人族里最美的，皮肤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鱼尾绚烂夺目，更是胜过族中所有女子。</p>
贵妃嘴角的笑容突然凝固了。</p>
皇上走后，她将阿姐单独留下。</p>
手一抬，就被宫人们死死摁在地上。</p>
阿姐神色慌张地望向那所谓的爱人，可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p>
贵妃坐在榻上，眼神鄙夷：“当真以为他爱上你了？”</p>
“实话说，我本来只是想留着你掉些珍珠，可现在我反悔了。”</p>
“我觉得你这身鳞片不错。”</p>
水牢中，阿姐被折磨得痛不欲生。</p>
贵妃冷冷地看着血池中的阿姐，随机勾唇一笑，看上去邪恶又狠毒：</p>
“你这鳞片确实漂亮，怪不得皇上都会多看两眼。”</p>
“不过鳞片没了这肉尾也太丑，不如剁成烂泥省得叫本宫恶心。”</p>
贵妃将擦了手的帕子扔在我阿姐脸上，满意离开。</p>
短短几日，阿姐含恨而终。</p>
贵妃禀告皇上，说鲛人呈上的鲛绡沾了毒，意图谋害自己。</p>
她哭得梨花带雨，皇上一怒之下，下令追杀整个鲛人族。</p>
而他们万万不会想到。</p>
一年后，被通缉的鲛人，就好好地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p>
世人只知鲛人泣泪成珠，擅织鲛绡。</p>
却没人知道，鲛人的歌声蛊惑人心，是治愈之音，亦是诅咒。</p>
人人都说，鲛人善良。</p>
但没人可怜他们善良了几百年，却不得好死。</p>
不过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谁手上沾了我阿姐的血。</p>
阿姐，你再等等。</p>
很快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