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问题被叶空极其自然的无视了。</p>
温璨也没有继续追问。</p>
黑色宾利一路掠过城市街景，最后竟拐上了一条山路。</p>
“烟、桥、坡？”</p>
叶空把路过的路牌念出来，又看了一眼前方的山路：“怎么看都是山而不是坡吧？”</p>
“差不多。”</p>
“名字还起得这么诗意，和玉洲市的气质不太符合啊。”</p>
“哦？”温璨来了点兴致，“你觉得玉洲的气质是什么？”</p>
“假。”叶空评价起城市来也很不留情，“民风彪悍却非要装作风雅温润，我刚来就在机场外撞上两个黑车司机为拉客而打得头破血流。”</p>
“还有吗？”</p>
“不好说，还有待观察。”</p>
温璨笑了起来。</p>
在没人的时候，他脸上的阴郁和冷漠都会面具一样被完全地撕下去，流露出本来的温柔。</p>
可叶空偶尔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却总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阴郁之下的又一层面具。</p>
虽然见这个人的次数并不多，可她却好像已经见过他好几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了。</p>
简直就像蒙了一层雾，叫人什么都看不清。</p>
“其实这里本来不叫烟桥坡的。”温璨突然开口，“是我爸后来取的名字。”</p>
叶空转头看他。</p>
这是温璨第一次提起家人，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雾气并没有因此被吹散些许，反而好像更浓了。</p>
但叶空这个人，最大的好处，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奇心缺失，尤其是对人类。</p>
所以她只“哦”了一声，什么都没问。</p>
宾利在山路上行驶了近半个小时，便抵达了山顶。</p>
叶空下车后才终于明白，这里为什么要叫烟桥坡。</p>
·</p>
山风浩荡，水波粼粼。</p>
一泓镜子般的湖水嵌在山顶，许多支流架在无尽草木之间，长长短短的木桥在伶仃作响的溪流上若隐若现。</p>
山顶还有一座大木屋，没有牌匾，却有店长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p>
但温璨并没有进去，而是领着叶空到了一处空地上。</p>
长长的木板铺出一片不大不小的空中餐厅，叶空走到栏杆边缘，低头下望，轻易便将整座城市收入眼底。</p>
“说了要给你当导游的，怎么样？还满意吗？”</p>
叶空凝视着下方的城市。</p>
在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楼之间，还隐约可见蚂蚁般拥挤的人群。</p>
车流奔腾在每一条路上，芸芸众生都在这个角度被缩小成画卷上渺小的黑点。</p>
而他们仿佛画卷之外，高高在上的神明。</p>
“难怪人人都想要权利和金钱，如果能每天都站在这个高度俯瞰人群的话，的确很容易飘飘然吧？”</p>
“你呢？你也想要吗？”</p>
“如果说不想要，岂不是显得我太清高了？”</p>
温璨转头看向她。</p>
嘴里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那双眼睛里，的确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眼前看到的真的只是一幅画，一个死物，而非她口中所说的，权利和金钱的象征。</p>
她是真的不感兴趣。</p>
温璨抬了抬眉：“看来你的确很清高。”</p>
叶空笑了一声：“或许是我想要的东西，远比这些更难得。”</p>
她从栏杆边离开，在圆桌旁坐下来。</p>
安静等待许久的服务员这时走上前来，将菜单递给她。</p>
温璨被店长推到了桌旁，对上她试探的视线：“随便点，导游请客。”</p>
叶空跃跃欲试地打开菜单，随便点了个主食，然后径直翻到了甜点那一页。</p>
望着满页图文并茂的甜点，她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发出极亮的光芒。</p>
温璨看得呆了一下，再循着她的视线往菜单上看了一眼，突然就笑了起来。</p>
叶空听到动静也不抬头，只是一边在那些甜品上拼命勾画，一边不满地问：“你笑什么？”</p>
温璨撑着下巴瞅着她：“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你比我小了快七岁，还是个小孩儿呢。”</p>
“都是因为你的表现太奇特和从容了，让我忘记了你的年纪。”</p>
“……你会和小孩儿成为未婚夫妻吗？”叶空更加不满，施舍给他冷漠的一眼，“我已经到了可以跟你接吻上床的年纪了。”</p>
“咳咳！”</p>
温璨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偏头狠狠咳嗽起来。</p>
店长走上前，耳观鼻鼻观心地给他倒水，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p>
等到终于停下咳嗽，温璨已经面红耳赤。</p>
他尴尬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易和男人说起这些话题，容易招惹变态。”</p>
“我当然不会在别人面前说。”</p>
叶空又看他一眼，视线下滑到被桌子挡住的部分，眼里生出一点轻蔑，“可你不是个‘残废’吗？”</p>
温璨：……</p>
“以前没发现花盒县民风这么彪悍。”</p>
“比不上你们玉洲，能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提出订婚，对方还是个‘小孩儿’。”</p>
“你知道爱斗嘴也是小孩儿的特质吗？”</p>
“你在说你自己吗？那看来你比我大的那六岁多都白活了。”</p>
“……你再说一句，”温璨面无表情，“我就让甜点师往你的冰淇淋里加洋葱。”</p>
“……”叶空猛地抬头瞪他，第一次怒气爆发，“好恶毒的大人！”</p>
温璨皮笑肉不笑：“知道就好。”</p>
“……”</p>
叶空闷声闷气地闭了嘴，泄愤似的又狠狠勾了两个甜点。</p>
温璨瞧着她的后脑勺，不知为何突然微微弯了下唇角。</p>
这一个笑无人目睹。</p>
却把他自己惊到了。</p>
在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这点弧度就已经淡了下去。</p>
可他还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然后转头望向山外的城市。</p>
说起来，他是不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红过脸吵过架了，甚至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轻松的笑出来。</p>
还真是危险，明明才刚认识一天……</p>
温璨微微低头，将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p>
如果叶空此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她的直觉一定能立刻发现，眼前这个才是温璨最真实的样子。</p>
比起阴郁，这是更混沌十倍的晦暗和冷漠。</p>
比起温柔，这是更深沉百倍的复杂与危险。</p>
可这些也都是一闪而过。</p>
等到叶空终于点好餐，满意地抬起头来时，男人已经又是那副漫不经心又温和从容的表情了。</p>
“接下来，具体聊聊我们合作的内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