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p>
鲁西啧啧叹息：「你嘴肿了。」</p>
我翻着白眼，深呼吸，心里一阵后怕。</p>
光是和人鱼亲吻，我就仿佛丢了半条命。</p>
要是别的，我不敢想。</p>
鲁西说道：「刚才你说梦话，一直在哭着喊爸爸。」</p>
我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p>
「你父亲是池先华教授吗？」</p>
我默认了。</p>
鲁西叹气：「你母亲还好吗？池院长去世后，听说夫人疯了。」</p>
那是五年前的事。</p>
父亲创办了泉客援助中心，表面上是救治海洋生物，保护珍稀鱼类，实际上主要方向是人鱼研究与救助。</p>
哪里有人鱼的传闻，他不远万里也会去。</p>
在一次救助任务中，父亲被噬人鲨撕咬而死。</p>
而母亲目睹了全过程，回来后就疯了。</p>
她的生活看似如常，可她忘记了父亲的死亡。</p>
水流的波动打断了我的思绪。</p>
许多人鱼从洞穴前经过。</p>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阿索亚的背影。</p>
银色的长发垂落，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p>
他们说着人鱼的语言，我向鲁西请教：「他们在干吗？」</p>
鲁西辨认了一会儿，开始给我翻译。</p>
「他们在分配伴侣。」</p>
「他们提到你了。」</p>
「在问阿索亚，你分配给谁。」</p>
「阿索亚说，你是他的伴侣。」</p>
鲁西说到这儿，看了我一眼。</p>
人鱼们还在说，鲁西继续翻译：「他们在催阿索亚和你结合，说发情期是生育的好时机。」</p>
我攥紧手指：「然后呢？」</p>
「阿索亚说，必须你愿意才可以。」</p>
没想到还挺民主，我松了口气：「我宁愿死，都不会愿意。」</p>
人鱼散开后，周遭重归寂静。</p>
这时候，鲁西的说话声就分外重要。</p>
「你要是逃走了，把我带上。」</p>
「我会的。」</p>
我静静倚靠在石壁上，注视着鲁西。</p>
他盘腿坐在一侧。</p>
我思考着措辞：「我父亲半辈子都在研究人鱼，从来没掌握过人鱼的语言。」</p>
「我也从没听说过国外哪个组织有人精通与人鱼沟通。」</p>
被掳到海底洞穴时我很慌张，如今彻底冷静下来，认真分析后，才觉得鲁西不对。</p>
「鲁西，你到底是谁？」</p>
鲁西黑色的瞳仁微闪：「池洄，你要知道，一个人在海底，是会疯掉的。」</p>
「脆弱的人类没有同类是活不下去的。」</p>
我的心又紧张地跳动起来。</p>
鲁西抹了把脸，意味深长地说：「我就是我啊。」</p>
「我是你在幻觉里想象的我。」</p>
我哑然道：「什么……意思？」</p>
鲁西平静地说道：「我随阿索亚的吟唱而来，保留了我生前的动作行为，目的是陪伴你度过脆弱期。」</p>
这超出我的设想，我以为鲁西的身份有问题，从没想过他甚至不是真人。</p>
也就是说，鲁西是阿索亚给我创造的幻觉，用来避免我因孤独而死亡。</p>
真正的鲁西早就死了。</p>
我有些崩溃。</p>
究竟该如何辨别幻觉？</p>
我果断拿出藏好的匕首，不假思索地划过手臂，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血珠冒出。</p>
「不要！」鲁西出声已来不及。</p>
脑子里噔一下，宛如气泡在周围炸开的声音。</p>
耳朵清明了些，水流声更加清晰。</p>
方才还盘腿发呆的鲁西，毫无预兆地化作水流融进海水里，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有一具白骨和几张皮。</p>
皮上是鲁西用石子刻的人鱼记录。</p>
四周比刚才昏暗，这才是真实的世界。</p>
这次是，真正的只剩我一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