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我哪知道他的事。”杨氏叹了一声，到底是自己儿子，说起这事她就闹心，“他好歹也给咱们家留了个后，是不是太监也无所谓了，只要老三媳妇愿意跟他过，随他们吧！”</p>
“娘，苏氏再怎么说也是女人，不是神仙。”王氏揶揄道，“麒麟终究不是她生的，她能一辈子守活寡当后娘？不信您看着，日子久了，指不定出什么事呢！”</p>
苏氏没有生养孩子。</p>
在这个家里，自始至终就是个外人。</p>
杨氏心里更乱，皱眉道：“老三跟我不亲，麒麟跟我更不亲，老三媳妇在，好歹也能带带麒麟，给他洗洗衣裳什么的，也省得咱们操心，以后你盯着她点，只要她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不出去勾搭男人就行。”</p>
“娘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p>
出了村子，苏景姝就看见程六扛着锄头走在前面，她快走几步追上去：“六叔，您这是要去哪里？”</p>
“陈寡妇虽说是病人，但她终究是女人，我在家有诸多不便，等许家丫头抓药回来，你六婶就帮忙熬了。”程六对苏景姝好感倍增，笑哈哈道，“我去后山挖点药材，顺便去锄锄地！”</p>
“六叔，咱们自己挖的药材能去县城里卖吗？”苏景姝又问。</p>
“能，济世堂药铺什么药材都收。”程六抬手指了指后山方向，“就是咱们这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药材，新鲜的不值什么钱，要是炮制好了的，还能买上价钱，说白了，就是赚个工夫钱，你若是想卖药材，就送到济世堂，我给你捎着也行，反正我每隔几天都要进城一趟，崞阳县城就在山的那边，翻个山头就到了，来回也就一个时辰。”</p>
“那就谢谢六叔了。”苏景姝心花怒放。</p>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p>
也不算太远。</p>
两人结伴而行，边走边聊。</p>
程六告诉她，他每隔几天去县城除了去济世堂卖药材或者添置药材，顺便也去衙门打听他儿子程奉安的消息，程奉安在衙门里当捕快，三个月前，他接了一个任务，动不动就外出公干，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p>
尤其是这次，走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回来。</p>
老两口很是牵挂。</p>
苏景姝静静地听着，委婉地问了问当今的朝代和世事。</p>
若是个熟悉的朝代，她完全可以仗着自己的历史知识蹭一波红利，早点发家致富。</p>
无论是什么时代，只有顺势而为才能事半功倍。</p>
“咱们大齐开国三十五年，历经三代君王，先祖戎马一生，战死沙场，先帝临危受命，力排争议，迁都北上，亲守国门。“程六侃侃而谈，把他知道的一骨脑说给苏景姝听：”短短数年，大齐边境战事骤减，百姓得以休养生息......”</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茶馆里说书的原话，奉安带我去听过一次，要不然，我哪会说这些文绉绉的词。”</p>
“那我就当听书了。”苏景姝一听又是大齐又是迁都的，正一头雾水，见程六这样说，嘴角微翘，“反正咱们是闲聊，六叔继续说就是。”</p>
她记得历史上齐国并没有迁都。</p>
莫非，此齐非彼齐？</p>
“先帝驾崩后，当今皇上是次子继位，听说夺嫡时险象环生，幸好有三大家族相助，才顺利登基......”尽管四下里无人，全是萧萧的草木，程六还是压低了声音，“按理说，咱们大齐有两代君王的积累，老百姓的日子应该越过越好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登基后，就沉迷长生不老之术，整日求仙问道，不理朝政。”</p>
“如今把持朝政的是外戚冯国舅，这位国舅爷可了不得，他重用太监，让他们参与政事，还让他们监视文武百官的一举一动，听说好多成了亲的男人都挤破脑袋去京城当太监，他们一旦上位，权力大着呢！”</p>
“六叔，说书的还敢说这些？”苏景姝很是疑惑，这个大齐民风如此开放吗？</p>
想到这里，她眼前不由地浮现出赵承宴的身影，所谓传言，并非都是空穴来风。</p>
难不成他真的跟风去当了太监？</p>
虽然电视上演的太监都是翘着兰花指的娘娘腔，其实不然。</p>
这个得看年龄，如果是幼年时当了太监，声带还没变，长大后声音就会变得尖细，举止也会偏女性化，但如果是成年后当了太监，那么外貌和声音跟普通男人是没什么区别。</p>
“嗨，说书的只说前朝的事，要是牵扯到当朝的，也都是阿谀奉承之言，信不得，这是我听别人闲扯的。”程六自知失言，讪笑道，“老三家的，咱们只是闲聊，你可别对别人说，妄议朝政就是大不敬，是要坐牢的，咱们乡野坡地的，能糊口就行，其他的，还是不要打听的好。”</p>
“六叔放心，您什么都没说。”苏景姝秒懂，“咱们就是聊了聊药材而已。”</p>
“哈哈，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程六猛然想起赵承宴是太监的传言，打着哈哈换了话题：“老三家的，前面就是你家老三栽的柞树林了，你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药材，我再往里走走，昨天我把布袋落那里了，要是找不回来，回头你六婶又该说我了。”</p>
程六虽然上了年纪，走路却是健步如飞，很快不见了踪影。</p>
正如程六所言，这里的药材的确很常见，大都是紫花地丁，地锦草，半枝莲等等。</p>
苏景姝来者不拒，全都采到了篮子里。</p>
天气越来越冷，再过一个月，她连这样的药草都寻不到了。</p>
直到挖满了篮子，她才进了赵承宴栽的那片柞树林休息。</p>
说是树林，其实也就四五十棵柞树，大小不一。</p>
她数了数，只有十几棵柞树亭亭如盖，枝叶繁茂，剩下的都是刚刚栽的小树苗，这些树的树干上都缠了一圈麻绳，麻绳上还订了木牌，牌子上还标注了日期，看上去很是认真。</p>
养蚕她不懂，但她知道桑叶蚕是室内人工饲养。</p>
而柞蚕完全是野生放养，风险系数更高。</p>
当然，室友的事她是不会过问的，赔赚都跟她没关系。</p>
在林子里转了转，苏景姝惊喜地发现一旁的山岗上竟然长了一片丹参，此处被这片柞树遮了，并没有被人发现，她立刻把篮子里的紫花地丁倒在地上，挽挽袖子开挖，丹参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也是常用药，尤其是这种野生丹参，效果更佳，药铺肯定会收购。</p>
正挖得起劲，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苏景姝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疾风般穿过那排柞树苗，直直地朝她奔来，不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人扑倒在地上，两人双双滚下了山岗。</p>
待苏景姝回过神来，赵承宴的脸随之在她面前放大，山风吹过，他头顶上方是摇摆不止的柞树叶，他低头看她，语气冷淡：“那么大的野猪冲过来，你不知道躲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