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四十三年，京都淮北王府，雪夜。</p>

    王妃寝殿内，烛光摇曳，红纱帐悬在塌前，荡漾了几分春色。</p>

    姜式微的两团香软被淮北王玄慈紧紧捏住，他渐沉的鼻息萦绕在她的脖颈处。</p>

    褪去最后一层亵衣，玄慈长叹一声，停止了动作：“下次吧。”</p>

    又是下一次。</p>

    无人知晓，成婚三年，她堂堂淮北王妃还是处子之身。</p>

    世上只说她不能生育，却不想是已还俗三年的玄慈心有魔债，不肯破戒。</p>

    也罢，三年都等了，不急于这时。</p>

    “我愿等。”</p>

    她倚在玄慈起伏的胸膛，任由他的大手拂过后脊，一阵酥麻难耐，身下涌过一股热潮。</p>

    她羞红了脸，起身要去盥洗。</p>

    坐起瞬间，忽而深入骨髓的痛袭来，竟猛地咳出一口黑血。</p>

    暗红刺目，玄慈惊从塌上起，揽她入怀惶惶道：“式微，你怎么了？”</p>

    姜式微回握住他的手，苍白扯出一笑：“臣妾无事，许是这些日子急火攻心……”</p>

    玄慈拧着眉将她唇角的血迹仔细擦拭：“都吐血了怎算无事。”</p>

    姜式微凝着他眼框里盈满的爱意与炙热，心中腾起一股暖意。</p>

    此刻更不悔当初的义无反顾。</p>

    她本司判官笔一职，因人间玩乐时执意与凡人玄慈相爱，违背天道。</p>

    故而她不仅失去了仙力，且年寿难永。</p>

    要享凡人情乐，便受凡人苦楚。</p>

    玄慈清冷的声音里挟满了担忧：“来人！宣太医，把黄太医给我请来！”</p>

    守在殿外的太监透过屏风，声音微颤：“王爷，那可是陛下的御医，只听陛下的旨意。”</p>

    他猩红着眼，震怒道：“那就给我绑来！有事本王担着。”</p>

    太监应了声，急切地走了。</p>

    “式微，无事的，一切都有本王在。”</p>

    玄慈拥住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p>

    姜式微忽而想好友司命曾质问她：“为了区区凡人，断送上万年的仙程，值吗？”</p>

    值吗，姜式微心想，是值得的。</p>

    为了娶她，他摒弃数年修行回归红尘，恢复王爷身份，只为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p>

    皇室嫌弃她出身不详，无法担任正妃之位，他便冒着生命危险孤身出使边塞，横刀立马，换取边境十年太平。</p>

    以此功请旨换她正妃之位。</p>

    纵是前路步履维艰，她也相信，爱迎万难，亦能赢万难。</p>

    疼痛在此刻突然加剧，心头一阵绞痛。</p>

    这时，门外敲门声焦灼，玄慈的侍从刘景在外禀道：“王爷，出事了！”</p>

    “我去去就来，你先安躺歇息片刻。”</p>

    捻好她的被角，玄慈匆忙起身，出了门。</p>

    房门半掩，他们虽小声耳语，却一字不漏落入姜式微耳中。</p>

    姜式微虽堕为凡人，五识仍异于常人。</p>

    玄慈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可配将相王侯，怎能嫁一个废人！”</p>

    此话一出，姜式微身子一僵。</p>

    她？</p>

    是与他青梅竹马的丞相嫡女沈知韵吗？</p>

    他不是说，早已划清干系，两相决绝。</p>

    不等细想，玄慈已进门来，他拿过屏风处的黑色大氅，急不可耐：“式微，我有些事急着去处理，太医马上到。”</p>

    他轻吻落在她眉间，转身就走。</p>

    房门未关严实，门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还未尽数散去晚秋的悲凉，直透透穿过她的心。</p>

    她透过门缝追着庭院里他远去的背影，心又蓦然一震。</p>

    那黑色大氅下，他宽厚的背膛上还有一寸约莫三尺的刀伤，那是为娶她出使边塞惨遭敌军埋伏而留下的。</p>

    他为了自己差点命悬一线，而自己又怎可因为片面之词无故猜疑他。</p>

    屋外寒风摇撼古树婆娑，这是十年一见的冰冻天气。</p>

    姜式微冷得哆嗦，唤婢女小春将屋内的炭火添了添。</p>

    闻声拎炭来的小春推开了门，手里还抱着一个檀木盒子：“王妃娘娘，书房外的树倒了，这是在树干下发现的盒子。”</p>

    姜式微强撑着坐起身，接过那冰冷的盒子。</p>

    只见盒子中赫然躺着一块以血相融的碎玉。</p>

    同样的玉佩她见过，在疾病缠身的沈知韵身上，而玉佩旁有一支泛黄的竹简。</p>

    竹简上，玄慈的字迹清晰可见——</p>

    “吾愿以十年阳寿，换沈知韵岁岁康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