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到高二时戛然而止。</p>
“他们去世了。沈叔叔把我接到了沈家。”</p>
“我不想要沈烨了,我想要我爸妈。”</p>
带着泪痕的纸被教导主任一把扯了下来,他生气极了,揉成纸团啪得扔在了我厚重的眼镜上。</p>
我被痛骂了一个小时。出了办公室,我红着眼睛翻遍了整个楼层的垃圾桶,有好心的女同学给我指了路,说有人看到了我的日记本被扔到了走廊最末端。</p>
密码锁和壳被深埋在垃圾桶中部,已经沾染了灰尘与发丝,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默不作声地到厕所洗了三次,回了班。</p>
一路上,众人向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拉着旁边的人窃窃私语。</p>
我一坐下,汪雪便趾高气扬地从对面走来。</p>
全校都知道她喜欢沈烨,汪家的大小姐被娇惯着长大,和沈烨算是从小认识,青梅竹马。</p>
她一巴掌扇到我头上,戳着我额头嘲讽:“苏楠,你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脸,喜欢沈烨,你配吗?”</p>
她状似惊讶。</p>
“天哪,你不会是因为喜欢沈烨才追到他家里去的吧。沈叔叔知道你心机这么深的吗?”</p>
我看见沈烨插着兜倚靠在门边,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脸上的愧疚转瞬即逝,挂着嘲讽的微笑看着我。</p>
女孩姣好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她一脚踢翻了我的椅子,书桌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我慌不择路地去捡。</p>
她薅住我的头发,将我摁在了桌子上。</p>
我痛得龇牙利嘴。</p>
汪雪得意洋洋道:“苏楠,你好像磕头的狗啊。”</p>
她抓起我的脖子,一下一下把我磕在书桌上,不多时,我的头上便鼓出一个大包。</p>
我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反驳道:“那是、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你们不能这样……”</p>
我的耳边嗡嗡作响,汪雪的叫骂声越来越小声,最后变成难以辨明的低鸣。</p>
我嘴里充斥着血腥味,愤怒混合着眼泪叫屈:“我不喜欢他!我早就不喜欢……沈烨了……”</p>
我的嘴一张一合,喉咙里像堵了一块铁,涩得要命,说话磕磕巴巴。</p>
她轻笑了两声,拍了拍我的脸:“还能说话?看来是教训不够。”</p>
她将我捡回来的日记本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纸壳边缘锋利,在我脸颊边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渗出了血。</p>
我一摸额头,一手血,疼得吸了口气,抬抬眼皮便看到了沈烨面色不虞地走了过来。</p>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露出一丝怜悯。</p>
“汪雪,差不多行了。”</p>
女孩尖锐的声音响起:“沈烨,你不会是心疼她了吧。”</p>
她的声音几乎要在我耳边炸开:“你是我这边的!”</p>
沈烨皱了皱眉,拉着汪雪的手,慢条斯理地哄她。</p>
汪雪一把甩开,指着我歇斯底里:“你不是之前说她是垃圾,你恨透了她吗?怎么如今开始为她说起话了?”</p>
被当众戳破心事,沈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女孩不依不挠地拉着他,逼他开口。</p>
“你说不说。”</p>
汪雪咬着牙,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你说啊!”</p>
沈烨转过头,像看狗一样怜悯道:“苏楠。”</p>
“我也没想到,你为了靠近我,真是不择手段。”</p>
我耳朵疼得要命,外界的声响像刺激耳膜的钻机,激得我狠狠一抽。</p>
“满意了吗。”</p>
沈烨不喜欢别人管他,尽管对方是汪雪。他甩开汪雪的手,插着兜冷着脸径直走了。</p>
汪雪见他生气了,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她的皮鞋小高跟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渐渐消散。</p>
我愣了愣,沉沉靠着书桌睡了过去。</p>
高中时,沈烨像启明星一样闪耀,他眉眼冷峻,脸部线条干净利落,左眼眼尾处有一颗细小的尾痣,垂眸时扫得人心痒痒。</p>
我喜欢他那段时间,他维持拒人千里的面具,疏离淡漠,像冬天稀疏的阳光,令人心动。</p>
然而沈烨那个清冷疏离的形象在我来到沈家后碎了个彻底,仿佛长久地被封在了日记里,死在了他打掉我试图打招呼的手的时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