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钟柔开着车在机场高架那一片红色尾灯中慢行。</p>
停好车赶到接机口，正好是七点半。</p>
钟柔跟旁边借了纸笔写了个接机牌举在手上。</p>
眼睛紧紧盯着出口，生怕错过了人。</p>
随着7473航班的乘客陆续从出口走出来，钟柔也终于见到了梁成本尊。</p>
——香港荣悦的创意总监。</p>
钟柔是一家化妆品厂的行政部兼财务部主管经理。</p>
随着这两年产品口碑上涨，工厂的规模也是日渐壮大。</p>
年底老板陈德发去上海参加了几场商业座谈会，开春返工的当天晚上团建一结束，老板陈德发当庭便宣布工厂要在两年之内上市。</p>
陈德发大专学历，学的兽药专业。</p>
毕业后跟家里要了点钱，请了几个化学专业的研究生成立了这家化妆品厂。</p>
说是厂，其实就是个小作坊。</p>
不过靠着他这股初生牛犊不怕死的冲劲，几年下来竟也初具规模。</p>
2009年钟柔毕业时正赶上南下北上的高峰，大四一开始同学们就开始纷纷为自己寻找出路。</p>
考公的考公，考研的考研，有实力的那拨早在春秋两季的校招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伯乐。</p>
没实力的也蠢蠢欲动，一毕业就扛着行李怀揣梦想奔赴了北京上海深圳这样的大城市。</p>
钟柔是小富即安的心态，人生有钱赚有事做足矣。</p>
相较于头部那拨，钟柔成绩中上，长得中上，正好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拨。</p>
所以当陈德发在校招会上当场给她开出五千元工资外加五险一金的那一刻。</p>
她当即就决定留在本地，踏踏实实进厂做了陈德发的办公室文员，兼出纳。</p>
陈德发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召来几个部门开会研究。</p>
几轮下来，最后敲定了香港荣悦这间在全球都具口碑的品牌策划公司。</p>
不光因为口碑，后续公司融资上市，在香港对接投行跟第三方财务公司做境外风险评估这些操作起来也比较方便。</p>
毕竟是亚州的金融中心！</p>
不过价钱也很可观就是了。</p>
到底是全球前十的品牌策划公司，荣悦接了案子立刻派人跟厂里做了几轮对接。</p>
敲定了初步方案后，荣悦便派了专业的调研团队进驻当地，做起了前期的市场与评估工作。</p>
三个多月下来，团队前期工作已经初步完成。</p>
荣悦也很有诚信的派来香港总部的创意总监梁成亲自过来做最后的复盘与拍板。</p>
作为厂里的元老，陈德发的肱骨大臣，钟柔跟着荣悦的团队没日没夜磨合了三个多月。</p>
前期在各种视频电话会议里也跟梁成打过交道。</p>
不过作为荣悦的创意总监，他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惜字如金地作一些疑问性的陈述。</p>
比如：恩，啊，了解……</p>
你的思路是什么？</p>
有数据支撑吗？</p>
下沉市场的包容度如何？</p>
诸如此类看法，外加他的团队偶尔酒后真情实感的评价。</p>
钟柔已在心里暗暗给他加了个“极端难以相处”跟“私生活超级混乱”的标签。</p>
梁成没带助理，独自推着行李车从出口处走出来。</p>
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运动裤。</p>
一头漆黑浓密的短发长度微微遮住眼，并没有搞创意工作那种不羁且浮夸的打扮。</p>
相反，他长得很周正，是那种丈母娘会喜欢的长相。</p>
梁成资料上写的是二十八岁，不过他本人看上去更年轻。</p>
因为他戴着口罩，钟柔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p>
梁成一手推车一手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走出出口，才看到一旁正卖力举着接机牌，伸着头往里张望的女人。</p>
一身标标准准的职场打扮，白色衬衫配灰色齐膝半裙。</p>
细长的身材，个子倒高，有一米七。</p>
举着的手臂抻着衬衫，露出下面一截软腰。</p>
半裙下那副纤细匀称的小腿上中规中矩地裹着一层薄薄的肉色丝袜。</p>
梁成站定那几息功夫，已有三四个男人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瞄了好几眼。</p>
女人却浑然不觉。</p>
梁成微微眯眼，终于出声叫她。</p>
“钟经理。”</p>
标标准准的普通话。</p>
声音清冽低缓。</p>
钟柔听到声音转过身，在那双清俊的眼睛上来回过了两遍，才确定眼前这个戴着口罩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就是梁成了。</p>
“你好Alan，今天市场部同事从下面调研回来，还在厂里做复盘，由我负责接您，您叫我钟柔就好。”</p>
钟柔跟他的团队共事三个多月，已经习惯了香港公司那套简洁直接的职场文化。</p>
公事公办地跟他打过招呼，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p>
“现在我送您去酒店，车停在地下室，这边。”</p>
“劳烦。”</p>
梁成简短道过一句谢，没有多余的话，仍旧一边低头回信息一边推着行李跟着她往停车场方向走去。</p>
他的行李很多，两只黑色大号日默瓦加一个20寸登机箱，还有一个黑色LV双肩背包，里面放着他的电脑跟平板。</p>
快赶上出国的行李了……</p>
虽说要简洁直接，可钟柔作为东道主，还是客气了一句。</p>
“我来推吧。”</p>
“不用。”</p>
梁成头也不抬地拒绝，说完放下手机，脚步加快。</p>
钟柔本来走在他前面，后来被他甩到身后。</p>
只好小跑几步跟上，发现梁成正举着手机在接电话。</p>
他皱着眉，口罩下面色十分不悦。</p>
默默听完对方一通控诉，用粤语说了一句：“命是你自己的，你想死没人拦得住。”</p>
说完将手机收进冲锋衣口袋，一步不停走进停车场。</p>
钟柔不幸正是厂里唯一听得懂粤语的人。</p>
钟柔妈妈跟外公外婆都是地道的老广。</p>
这也是陈德发为什么派她来跟荣悦的团队做对接的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