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卑恭蹲身，将调好的甜酒递至宋言手中，她睥睨不屑，「一个保姆，能调出什么好酒？」</p>
她细细抿了一口，眸光隐隐亮了几分。</p>
白净的手指向我，「不错，就你了。」</p>
我识相地接过她手中的高脚杯，在她看不到的阴影里扯动嘴角。</p>
留下我，将会成为宋言此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p>
她抬腿，用红色的高跟鞋尖挑起我的脸，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我。</p>
良久她向前倾身，散发着庸俗的高贵，「记住，别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安分些才能好过。」</p>
意料之中的，宋言没有认出我。</p>
也是，从前那些年，她何曾正眼瞧过我。</p>
我在硕大的别墅里踱步，该从哪里开始呢？</p>
蒸脸器烟雾缭绕，宋言享受地侧卧在沙发上，若说什么对她最珍贵，那便是那张用来飞上枝头的脸了。</p>
我将鱼肉碾碎，放入白粥里搅拌，「太太，吃晚餐了。」</p>
宋言的心情格外好，连吃了两碗粥。</p>
我眯着眼夸她胃口好，是有福之人。</p>
夜色弥漫，可我却全无睡意，直挺挺地盘坐在床上，侧耳听外面的动静。</p>
宋言先天对鱼肉过敏。</p>
十四岁那年我做了顿鱼，宋言偷吃导致脸上出疹子，她便拿着石子在我脸上划了一道伤痕泄愤。</p>
她说，「宋籽，你活该。」</p>
伤痕可以祛除，但那份痛楚我绝不能忘！</p>
「啊——」宋言凄厉的叫声惊跑了窗外的野猫，她跌坐在卫生间，颤抖的手指向镜子，「她回来了……」</p>
镜子上，血淋淋地写着几个字：好妹妹，我回来了。</p>
密密麻麻的红疹在她扭曲的脸上万分可怖，我蹲下身，「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宋言。」</p>
惊恐的眼中倒映着我狞笑的脸，她张大嘴却没来得及喊叫就晕了过去。</p>
我嗤笑，「宋言，就这点能耐吗？」</p>
宋言满头大汗地醒来，「我怎么了？」</p>
我鞠躬，让语气尽量诚恳，「对不起太太，我不知道您对鱼肉过敏。」</p>
但我知道，她不会让我走。</p>
易成商爱酒，我循着他的口味学调酒，倘若我走了，宋言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合适的调酒师投其所好。</p>
而易成商，今晚就会回家。</p>
她吞下怒火，「下次注意，你现在陪我去趟医院，我不能这样见成商。」</p>
下午宋言脸上的疹子只余浅浅的印子，她化妆遮住，千挑万选了件黑色性感的吊带裙。</p>
倏地转了一圈，「我好看吗？」</p>
未等我回答，门就响了。</p>
「成商，你回来啦。」她如同换了个人，谄媚地向男人凑去。</p>
易成商顿住扯松领带的手，警惕地看向我，语气冷冽，「她是谁？」</p>
「她是我雇的保姆……」</p>
「赶走。」</p>
他的话不容反驳，宋言显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牵强地笑道，「她调酒不错，你不是最爱品酒吗？」</p>
近乎讨好的语气，像极了摇尾的狗。</p>
我收到宋言的眼神，连忙为易成商递了杯酒，「先生请。」</p>
他饮了小口，我能感到面前男人的目光正赤裸裸地落在我身上，「叫什么？」</p>
「小梨，梨花的梨。」</p>
他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我脚下。</p>
「我这就去洗。」</p>
他偏头，「扔了。」</p>
有钱人就是任性。</p>
晚上我正枕着双手，思考怎么处理掉易成商这个麻烦，头顶就传来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p>
易成商与宋言结婚当晚，他就因为家族生意出差一个多月。</p>
小别碰上新婚，二人必定欲火焚身。</p>
不知怎的，我脑海中竟不自觉地勾勒出易成商高挑的身形，它在我记忆中游离，似是在找它应有的归宿。</p>
「救命。」</p>
声音很小，可我依旧分辨出来宋言的求救。</p>
二楼，他们的卧房大开。</p>
宋言上半身完全陷入柔软的床内。</p>
易成商骑坐在她身上，古铜色的手死死扼住她的脖颈，「宋言，你欠宋籽的我要一毫不差地讨回来。」</p>
见到我，她痛苦地朝我伸手，「救我……」</p>
可我怎么会救她。</p>
我双手环胸，倚在门框，甚至因为太兴奋哼起了歌。</p>
易成商粗暴地扳回她的手，「别墅早已被我布置了人，你别想逃。」</p>
洗手池，他打了一遍又一遍香皂，我瞥了眼垃圾桶里的西装，原来他是嫌弃宋言。</p>
我调笑，「先生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p>
他不慌不忙地擦干手，将手机举到我眼前。</p>
监控画面里，我正费力地拖着昏迷的宋言回卧房，中途休息时还踹了她两脚。</p>
「你是谁？」</p>
失算了，既然易成商早有意报复宋言，怎么会不安装监控。</p>
我刻意离他近了点，「你又是谁，宋籽从没和我说过，她认识富二代易成商。」</p>
要是早认识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何必忍气吞声十年，被宋家母女践踏折辱。</p>
我坐在方桌对面，不可思议地挑眉，「你刚才说，你是宋籽的什么？」</p>
他放下笔，将对折的纸张推了过来，「爱慕者三个字，很难理解？」</p>
梨花。</p>
他竟然写对了，我最爱的花。</p>
「那你呢，怎么证明你是宋籽的朋友？」他靠在椅子上盯着我，手指在酒杯口绕动。</p>
我摆弄着手中的纸，「宋籽生前的愿望，是能一日三餐，餐餐饱腹。」</p>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我却从未实现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