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门。”</p>
她把匕首插回鞘里，别到腰带处，打算以后走哪带到哪，拿来防身用。</p>
顾绯皱眉，神色间染着几分惊讶，“不回门？”</p>
“是呀”，李小鱼也没打算瞒他。</p>
她扯过小板凳坐到上面，双手撑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掌心。</p>
直视着男人精致的面容，她用着不大所谓的语气，像在说一件不在意的事。</p>
“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于他们而言，我不回去反而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p>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有些家庭觉得女儿还不如牲口。</p>
顾绯手里拿着干净的衣裳，他五指微微捏紧衣裳，眼睫轻颤，神情有些愧疚。</p>
“夫人，是因为我无能，所以岳父不想我们回去吗？”</p>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低落。</p>
李小鱼努了下嘴，随后摇头：“你别一天天把什么事都怪到自己身上，这样很容易....”</p>
她想说内耗，又觉得他会听不明白，换了一个词：“很容易让心中产生郁结。”</p>
“郁结？”</p>
顾绯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两个字。</p>
从他记事以来，所有人都对他说必须要变得强大，却从来没人关心过他的心理。</p>
而现在的他，确实是一个废物。</p>
见他垂眸，李小鱼应道：“他们不想让我回去是觉得我碍眼，跟你没关系。”</p>
“而且我也没打算回去，与其拿钱买东西给他们，不如咱俩自己留着，买些好吃好喝的。”</p>
聊天归聊天，该有的试探顾绯一点都不少。</p>
“可是夫人，这样是否太过无义？”</p>
有的人把名节仁义骨气都看得很重，李小鱼能理解他这么说的原因。</p>
只是她活得更现实。</p>
她把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来，像转铅笔一样，把刀鞘在两指间转来转去。</p>
声音沉稳：“要咱家大富大贵，礼节我肯定准备到位，可咱家太穷了，连把切菜的刀都没有，还在乎礼节干嘛。”</p>
听到连把刀都没有，顾绯眼角抽了一下。</p>
既然她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不至于连刀和银子都没有。</p>
“夫人，你可在说笑？”</p>
听到这句话，李小鱼是真的笑了。</p>
她哈哈大笑了两声：“我也想是在说笑，可真实情况就是这样。”</p>
“我听到他们说岳父大人给你了嫁妆的？”</p>
男人语气很是温和又带着真诚，李小鱼也未感到不舒服，她便没有对他隐瞒。</p>
毕竟是夫妻，先从熟知开始。</p>
“他是给了，给了两百个铜钱”，说着她指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p>
两百个铜板？</p>
顾绯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眸，心中意识到了什么。</p>
在他思索的方寸间，李小鱼上半身微微向半倾，将手肘撑在床沿，另只手似弹琴般在床边点来点去。</p>
“在刘大夫家买了一筐红薯花了十文，给你看病花了五文。”</p>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就剩下一百八十五文，而咱家厨房...”</p>
她把厨房的惨状还有茅草屋里里外外的情况都一五一十的说给顾绯听。</p>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p>
让他不要为了礼节，去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p>
说完，她端正坐姿，盯着顾绯问：“夫君，你觉得可对？”</p>
暂时敛去心中的猜疑，顾绯偏头看着她，随着他低眸。</p>
有种四目相对的感觉。</p>
他微笑道：“夫人说的有理。”</p>
李小鱼秀眉一挑，这话她前天才说过，这么快他就学以致用...</p>
她也没有多想，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越看越喜欢。</p>
尽管他看不见，她还是扬起唇角，冲着他露出大咧的笑容：“那这把匕首我就留下来了，正好家里没刀，拿来削红薯不要太完美。”</p>
听着她语气里的狡黠，顾绯捏着衣裳的手指一顿。</p>
杀人的匕首，她拿来削红薯...</p>
似笑非笑道：“都依夫人的”，紧接着他面露难色，“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家中会过得更困难。”</p>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李小鱼会不会抛弃他。</p>
李小鱼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不知道他是故意这样问的，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p>
右手拍了他肩膀两下，略带嘶哑的声音带着沉稳的力量。</p>
“夫君放心，就冲你给的这把匕首，只要我还能打一个锅盔，绝对有你一口红薯吃。”</p>
这是实话，她是真喜欢这把匕首。</p>
顾绯心中冷笑。</p>
话说的大言不惭，指不定何时就拿匕首给他一刀。</p>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p>
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p>
既然她不打算当，那就看她能留多久。</p>
以李小鱼走路的声音和拍肩膀的动作，他知道她此时站在床边。</p>
抬眸望着她，眼神慵懒淡然，亦如他的声音：“夫人对我这般好，我定会好好回报夫人。”</p>
话语刚落，李小鱼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p>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阴阳怪气，她权当他是因身体缺陷，导致性情时而古怪时而正常。</p>
不过她今日刚得一利器，就不跟他计较了。</p>
“我也会好好照顾夫君。”</p>
她若无其事又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见他脸上闪过一抹阴沉，她双眸微敛。</p>
好家伙，开始露出真面目了。</p>
说实话，她是不相信一个断腿瞎眼的人，会像他这般淡然从容。</p>
要么心理扭曲到极致，要么就是假瞎和假瘸。</p>
但刘大夫看过，不可能是后者。</p>
那只有可能是前者。</p>
不过他喜欢装，她也乐于奉陪，毕竟这里没有现代的乐趣，日子总归有些无聊。</p>
就当找点乐趣。</p>
顾绯用左手轻拂开她的手，笑的温和，“多谢夫人。”</p>
手被推开，李小鱼也不在意，面带笑意地回：“夫君客气了，你换衣裳吧，我先出去了。”</p>
等她离开堂屋，顾绯偏头，无神的双眼盯着肩膀，似乎那里还留有女子手上的余温。</p>
他脸色骤然沉冷，仿佛空气都冷了一个度。</p>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好好照顾我。</p>
李小鱼出了房间，立马跑去厨房，拿出一颗红薯，赶紧抽出匕首来削皮。</p>
轻轻一刀划过，红薯皮立即掉在地上。</p>
她乐麻了。</p>
把削红薯当成消消乐，一口气削了三个。</p>
当日自然吃的又是红薯。</p>
回门那天，李小鱼准备去县城买点东西，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李武粗鲁的声音。</p>
“李小鱼，你爹我来了，快来开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