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收到曾经好友的宴请,</p>
想着以后离京,怕是没机会见面,便欣然应允。</p>
我到聚仙楼时,曾经的同窗好友已经到了不少。</p>
范云峰看我,目露欣喜:“真是好久不见啊,沐川兄。”</p>
我笑着回应。</p>
然而,有人嗤笑:“跟这种缩头乌龟有什么好称兄道弟的?”</p>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p>
范云峰对着柴田冷斥道:“哪来的狗吠声,惹人嫌!”</p>
“你!”柴田目光阴狠,转头看着我时是毫不掩饰的恶意。</p>
“谁人不知林沐川的将军妻子在外征战两年,回来却是大着肚子。”</p>
“哎呀罪过罪过,”他突然装模作样地打了嘴巴两下,“那可是龙嗣啊,说不得!”</p>
闻言,众人目光交接,窃窃私语。</p>
我面无表情,脸色不变。</p>
旁人的议论对我而言,已经无足挂齿。</p>
范云峰为我说话:“什么流言蜚语你们都敢信啊?”</p>
这时,陆穆尧带着护卫进来,声势浩大,众人连忙行礼。</p>
他摆手:“何须多礼,我得知沐川前来,特意来看看。”</p>
范云峰担忧地看了我一眼。</p>
陆穆尧像是故意来找我难堪的,意有所指。</p>
“沐川啊,浮玉肚子里的孩子十分金贵,你定要好好照顾。”</p>
我扯着嘴角:“自然,身为丈夫,我肯定会好生照顾有孕的妻子。”</p>
陆穆尧脸色一变,咬牙切齿:“是吗?”</p>
他凑近我耳边:“人人都道你是个缩头乌龟,这感觉不好受吧?”</p>
我心中深吸口气,轻笑道:“七皇子此举,终究是落了下风。”</p>
“男子能有三妻四妾,通房外室,浮玉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不能有呢?”</p>
话音一落,陆穆尧脸色冰冷。</p>
他抬手,狠狠地揍了我一拳。</p>
猝不及防之下,我被打倒在地,眼冒金星,吐出一口血水。</p>
柴田见状,狐假虎威地训斥:“林沐川,还不跪谢七皇子赏赐?”</p>
赏赐......个屁!</p>
我可以向皇上、向上官、向妻子下跪,</p>
但唯独这时候不想跪陆穆尧。</p>
柴田嘴角越发得意:“看来,林沐川是要以下犯上了。”</p>
陆穆尧眼神示意,几个气势汹汹的护卫狠狠揍了我一番。</p>
众目睽睽之下,我狼狈地瘫倒在地,遍体鳞伤,浑身青紫,</p>
陆穆尧嘲讽的眼神像是尖刀,在我身上刮下一片片血肉。</p>
真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我伤得体无完肤,毫无尊严。</p>
他用脚踢踢我的头,高高在上:“林沐川,你今日吃个教训,下回才好做人啊!”</p>
柴田立马舔着脸拍他马屁:“是啊,七皇子可是在教你呢,要好好谢恩。”</p>
我倒在地上,视线有些恍惚,天旋地转,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不清。</p>
陆穆尧大笑着离去。</p>
他走后,范云峰急忙扶起我,送我回去。</p>
“沐川兄,七皇子势大,我家中还有幼妹,实在不敢违抗他......”</p>
我无力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干涩:“我懂,我懂。”</p>
回去时,府上下人顿时惊叫出声。</p>
不一会,江浮玉听到动静,过来看我。</p>
见到我满头鲜血的样子,她先一愣,继而眉头紧皱。</p>
“你这是被谁欺负成这样,跟个狗一样。”</p>
我突兀笑出声,连连点头:“是啊,像狗......”</p>
“等孩子出生,我们就和离,我希望你能欢喜幸福......”</p>
沉默片刻,她骂我一句:“有病。”</p>
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离开。</p>
我眨着眼睛,看着头顶,可泪水终究随着眼角落下。</p>
她甚至连一句伤势都没过问。</p>
我想起曾经,江浮玉对我不是这么冷淡,</p>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才十岁。</p>
我跟着沦为流民的爹娘在路边乞讨,有人来驱赶我们,</p>
是江老将军护下我们,并且给我们粮草。</p>
爹娘忙不迭跪下道谢,我也懵懂地学着他们的样子。</p>
突然,听到有个清脆的笑声。</p>
我抬头一看,是个英气活泼的小姑娘,</p>
她当时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自己骑在一匹大马上。</p>
我目露惊讶,当时呆愣的表情瞬间逗笑她,</p>
她看着我,笑意盈盈:“这个小兄弟好生可爱。”</p>
江老将军皱眉:“浮玉,你可别学你哥哥们那般轻浮的样子。”</p>
那时有威风凛凛的父亲、兄长,她活泼自在。</p>
闻言,她皱着小脸哼了一声,表示不满。</p>
大军回城,江老将军允许流民跟着军队后,江浮玉便时不时来找我。</p>
“你怎么这么瘦,都是骨头没有肉啊?”</p>
“你不会骑马,我可是六岁就会自己骑马了!”</p>
“我以后要当将军,像我爹一般威风!”</p>
她笑得好灿烂啊,张扬又肆意。</p>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却丝毫没有半点架子。</p>
那时我生怕说错什么,惹她嫌弃。</p>
只敢温和地笑着,成为跟在她背后的影子。</p>
只是,天下无不散地宴席。</p>
到达京城时,也到了说分别的时候。</p>
江浮玉笑声清脆:“小兄弟,以后我还来找你啊!”</p>
江老将军敲了她的脑门:“没点小姑娘的样子!”</p>
她调皮地吐着舌头,</p>
像是个活泼的小太阳。</p>
她笑容灿烂地向我扬手,说以后会教我骑马。</p>
这一幕我一直记到心里。</p>
现在想来,若说有多心动,倒也不至于,</p>
毕竟那时年幼,</p>
心里更多的是对她的感激之情。</p>
那时候一路颠沛流离,我心中异常惶恐不安,</p>
是江家保护了我一家人的安全,</p>
甚至周围人看我与江浮玉交好,而优待我们几分,</p>
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p>
她曾说,日后要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要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p>
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日后的女将军江浮玉!</p>
然而,父兄的战死,江家的落败,使她脱去了青涩。</p>
这些年来,我时刻关注江浮玉的消息。</p>
听说她才十五岁就去了战场,</p>
听说她率领江家军打了第一场胜战,</p>
听说她凯旋而归,成了大乾第一女将军!</p>
直到宫中夜宴,我终于再次见到她。</p>
她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眉眼冷淡,嘴角紧绷,</p>
她变得坚毅,冷峻。</p>
除了七皇子,谁也得不到她的笑颜。</p>
机缘巧合之下,我帮了她,却也毁了她。</p>
我曾听说,她和七皇子陆穆尧青梅竹马,</p>
若非江家没出事,她们早已定亲。</p>
只是因为我,毁了她忠贞的爱情。</p>
是我错了,</p>
我既不是对的人,也捂不暖她的心。</p>
两年前那个夜晚,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p>
是时候,做个了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