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嫡姐沈娇病重的时候,自己跟随娘亲沈夫人过来探望。</p>
娘亲曾经把自己支开了,跟姐姐说了什么,沈峤回来的时候,感觉两个人似乎吵了一架,神色都不太好。</p>
沈娇甚至抓着娘亲的手,恨恨道了句:“难倒你就不顾念顾念泽儿,你亲外孙嘛?”</p>
“外孙?”沈夫人面带冷意:“常言道,隔辈亲,亲在心,隔辈亲,连着筋。我也是人,如何能不顾念?”</p>
沈娇愤恨道:“那您阻拦我——”</p>
“可顾念有什么用,他姓什么,飞黄腾达之后,他惠及家人是谁?光耀门楣之时,请封诰命之时,清明祭祖之时,呵,不客气地一问,可有我沈家的份儿?”</p>
沈娇被噎得无话可说,捂着胸口直喘气。</p>
“若是自己的子女都顾及不了,那再下一辈子,就请让他自求多福吧。”沈夫人一摆衣袖站起了身。</p>
沈娇却不容她离开,一把死死抓皱了她的衣袖,朝着外面喊道:“泽儿,泽儿——”</p>
楚天泽一脸稚气过来,软糯糯道了句:“外祖母。”</p>
又转头对着沈峤道了句:“小姨。”</p>
沈峤摸着楚天泽的额头,忍不住轻点了他鼻子:“乖。”</p>
沈夫人狠狠地剜了沈峤一眼,看着沈峤的眼神很是复杂。</p>
她眼眶发红,强硬地别过了脸,梗着脖子强硬道:“说什么也没用,我这关,过不去,心里这关也过不去——”</p>
争吵声惊动了楚家众人,门被推开,楚临渊以及楚家众人进门看到场景都楞了一下。</p>
沈娇却笑着朝沈峤招手:“妹妹,你过来,姐姐有话跟你说......”</p>
——</p>
沈峤呜呜地哭着,想到前世的许多被她忽视的点点滴滴。</p>
原来前世娘亲是为了自己,跟姐姐吵架,也是娘亲一直阻拦自己去侯府探望姐姐......</p>
犹记得当时自己一口答应时,娘亲失望的神情。</p>
向来吟着温柔笑意的脸,只一瞬间便惨白如纸。</p>
记得出嫁前一日,娘亲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牵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p>
当时自己还宽慰娘亲,说自己嫁谁都是嫁,嫁入侯府一是可以全了姐姐的念想。</p>
二是可以照顾泽儿,一箭双雕,两全其美。</p>
娘亲当时拉着自己的手,默默地垂泪:“你刚出生时是那么小,肉乎乎的奶团子被我抱在怀里,一动不动,那么乖,娘的心都要化了......”</p>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你虽有时任性调皮了些,心却是最正的。你顾及了这个,顾及了那个,可你唯独没有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可顾及了你自己?”</p>
“后娘不是那么好当的,人心多变呐,侯府门户高,外人羡慕,可内里如何,脚上的泡只有自己走过的路,自己知道硌脚......”</p>
“若是小门小户,你受了委屈,娘可以为你打上门去,可高门大户,娘亲就算是去,都要客客气气地提前交拜帖,选好时辰登门,你若是受了委屈,娘如何帮你?最后还不是你自己忍着,打落牙齿和血吞......”</p>
沈峤脑海里不断回想娘亲曾经的话语,桩桩件件,都如她所料,一一应验了。</p>
更忍不住嚎啕大哭,心痛不已。</p>
她历经两世,后来也为人母,为人母的担心焦虑,她后来才深有体会。</p>
也迟钝地感受到娘亲对自己的疼爱。</p>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娘亲是向着自己的......</p>
在楚天泽与沈峤中选,娘亲当初是义无反顾当着姐姐的面,选择了自己!</p>
沈峤抱着沈夫人不停地哭,哭得脑子嗡嗡作响,被尘封了多年的记忆不断涌现了出来。</p>
为什么后来姐姐烧百日,娘亲不露面。</p>
娘亲是怪姐姐不听阻拦,自私地拉她下水,搅合进高门大户的烂泥里。</p>
为什么后来自己嫁入了侯府,本以为两府会时常走动。</p>
可有一次娘亲登门,自己批评泽儿被老夫人罚跪时,娘亲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从此以后,登门的时候便少了。</p>
以前她想不通,现在也想通了,是因为继母难为!</p>
娘亲知道自己举步维艰,她只想做疼自己爱自己的娘亲,而不是以侯府世子外祖母的身份,来见继室......</p>
这么好的娘亲,最后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都没想过麻烦自己,悄悄地走了......</p>
她那个时候忙着操持侯府老夫人的寿宴,脚不沾地分/身乏术,连娘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p>
“娘啊,我真的好想你,想得我心撕心裂肺地疼啊......呜呜......”</p>
沈峤哭得声嘶力竭,沈夫人不明所以,只以为她是落水害怕了。</p>
于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哄着她:“让你逞能下水,吓着了吧......唉,不哭不哭了,你这一哭,为娘的心都要碎了,都想跟着哭了......”</p>
沈峤紧紧抱住沈夫人,死活不撒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p>
这时门被外人推开,沈娇刚想进门。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丫鬟请安声:“侯爷吉祥。”</p>
一席甲胄在身的楚临渊器宇轩昂,风尘仆仆,走路似乎隐隐带风。</p>
身后跟着同样甲胄的伴鹤,亦步亦趋。</p>
前面引路的听泉弯腰侧身,小声地对身后的楚临渊解释:“沈夫人一早登门了,想到侯爷您不在,所以小的才飞鸽传书——”</p>
“知道。”半路收到丈母娘登门消息,折道返回的楚临渊并没有不快。</p>
而是疾步走到沈娇面前,面带歉意:“若是早知岳母今日登门,我就该晚些出发,险些失了礼数......”</p>
沈娇笑着摇头,“夫君有这份心意便够了。”</p>
两人正说着话,里面呜呜地哭声再次拔高了一个声调,</p>
“娘啊,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想得我的心,撕心裂肺地疼啊......呜呜......”</p>
显然哭得很是凄惨。</p>
素来冷面的楚临渊先是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见里面仍然没完没了,神色便有些不耐,眉头微皱了起来,抬头疑惑不解,询问似地看着沈娇。</p>
仿佛是在问:这又是闹得哪门子的鬼?</p>
沈娇捂着肚子,摇了摇头:她也不知。</p>
里间听到门口动静的沈夫人无奈地看着怀中哭泣的沈峤,又看了看门外,不想沈峤没出阁这丢人就大老远丢到侯府,让人白白地看了笑话。</p>
“行了,哭得差不多得了。”她边拍沈峤的肩膀边说。</p>
见沈峤还在哭,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捅了捅沈峤腰间的痒痒肉。</p>
知女莫若母,沈峤猝不及防被捅,还正中她笑穴,哈地一下,哭声戛然而止,继而嗝地一下,打了个嗝。</p>
偏偏此时门外响起了永宁侯楚临渊淡淡的声音:“这是谁家的老母鸡下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