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砚似乎怔住了。
他有多久没看到闻诗月哭了?
不……
闻诗月从不在他面前哭。
他最多,只见到过她红肿的眼眶。
曾经,他以为这是因为她性格内向隐忍,羞于在人前落泪。
后来,他觉得这是她的心机,误导别人对她的认知,以为她拥有隐忍的美德,勾人怜悯同情。
但现在,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泪。
她眸光破碎,像散落一地的水晶,零碎,但边缘锋锐,棱角上淬着痛与恨。
刺得沈清砚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拒挡。
“你……”
他刚吐出一个字,闻诗月忽的被人带离他的身边。
“沈清砚,欺负女人,你也就这点本事?”
俞子舜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闻诗月的眼泪。
七年前那个被钢管插穿了腹部,却为了保留新闻证据,在雪地里藏了两个小时,连哼都没有哼过的女孩子……
此时脸上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
这一滴眼泪,狠狠的压垮了俞子舜的矜持克制。
他弯腰,把闻诗月的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还到她手中,却手心一翻,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走!”
他拉着她,就要离开病房。
沈清砚的瞳孔猛缩!
他瞬间跨步上前,揪住俞子舜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拽,拳头已经挥了过去。
“不要!”闻诗月惊呼出声。
两人曾经也有过挥拳相向,俞子舜完全不是沈清砚的对手。
她突兀的呼喊令沈清砚的手一顿,指节骨就在俞子舜的眼前,他冷笑着讥讽闻诗月,“心疼了?”
闻诗月呼吸一窒,却在下一秒神情转回冷静。
“是,”她微微颔首,竟然承认,“师哥关心我,我也担心他。”
沈清砚原本冰冷的眼瞳中,倏而窜起了一簇火,怒焰顷刻遍布他的面容。
然而他还没继续发难,俞子舜的拳头忽然挥至。
沈清砚诧了一瞬,却也凭借本能迅速避开。
然而俞子舜的拳角,还是从他的颧骨处堪堪擦过。
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从脸颊上传来,但沈清砚却瞬间暴怒。
他一把提起俞子舜,再度挥拳。
这一次,他没再迟疑,几乎用了全力。
打得俞子舜接连踉跄几步,恰好退到了殷柔晴的身边。
俞子舜站定,直起身,擦了擦出血的嘴角,正要上前回击……殷柔晴突然从他后面抱住了他,双手从他的肩膀下方穿过,往上牢牢固定住了他。
“俞少,别这样。”她嘴上劝着,实际却是帮沈清砚把人控制住,“别把事情闹大了。”
俞子舜一时迟疑,没能甩开殷柔晴,沈清砚的第二拳已经飞过来。
“沈清砚!”闻诗月冲上前去,抱住了沈清砚的腰,死死地拖着他,“不要打了!你凭什么打人!”
这一头,俞子舜也已经摆脱了殷柔晴,他趁着沈清砚被闻诗月拉住的空隙,把刚刚吃的那一拳,结结实实地给沈清砚还了回去。
打得沈清砚从闻诗月的手臂里跌了出去。
“闻诗月!”殷柔晴惊声尖叫,双标得像一条狗,“你怎么可以这样吃里扒外!你竟然拖着清砚让俞少打他!”
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混战在了一起。
殷柔晴还想故技重施,去抱住俞子舜,闻诗月察觉了她的动机,一把揪住了她头发,把她拖到一旁。
殷柔晴偏着头,尖叫着想要反手去抓闻诗月的头发,却被闻诗月啪啪两耳巴子,扇得晕头转向。
“我的胸针呢?”那边的战局闻诗月管不住,她干脆低头问殷柔晴,“我上次说过,你不还给我,我见你一次扇你一次。”
殷柔晴双手乱舞,不肯回话,闻诗月就又一耳光,“我的胸针呢?”
殷柔晴大哭大喊,“清砚、清砚救我,闻诗月要杀我……”
沈清砚一时分神,被俞子舜抓住了破绽,直接轮翻到了地上,俞子舜揪扯住他的衣领,跪到地上,拳手顶着沈清砚的咽喉,低头双眸赤红,
“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那个白斩鸡?”
他这些年也一直在练拳,几年前被沈清砚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耻辱,他从没忘记过。
沈清砚猛地暴起,俞子舜也持续加力,两人都试图把对方彻底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耳光脆响,回荡在病房内。
殷柔晴叫得像杀猪一样,“啊啊啊清砚、清砚呜呜……”
沈清砚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他朝那边怒喊,“住手!闻诗月!你给我住手!”
“沈清砚!”俞子舜也忍不住厉喝,“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殷柔晴,怎么还有脸告我造谣!”
“闭嘴!”
沈清砚怒不可遏。
就在这烈火烹油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来。
“姐姐……沈哥哥……你们……”
原本乱成一锅沸水的病房,忽的安静下来。
静得诡异。
晓晓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地看着房间里的四个成年人,漆黑的瞳孔都害怕得在发抖。
“姐姐……”
“晓晓……”闻诗月松开了殷柔晴,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快步走过去,把弱小的妹妹抱到了怀里,“晓晓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姐姐不好……”
“姐姐,”晓晓眼里闪着泪花,“姐姐的落枕还没好,别又伤着了……”
病房里的动静早引得外面人引颈围观。
但沈清砚和俞子舜的人也在外面对持,直到医生推着晓晓回来,才不得不让道。
病房里一片狼藉。
病床和柜子都东倒西歪,水果和牛奶倒了一地。
护士花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安妥。
殷柔晴脸肿得像个猪头,往常的明艳精致荡然无存。
沈清砚和俞子舜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只是两人一个依旧神情桀骜,一个温润优雅不减。
唯独只有闻诗月,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但她在和殷柔晴的拉扯之中上衣肩膀到袖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隐约可见锁骨到心口的那一抹雪白。
而雪白之上,竟有一团青紫淤痕……
沈清砚眸光一暗,未及思索,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朝闻诗月的肩上披过去。
“遮好。”他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