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p>
慕怀英的头发和西装都被雨水淋湿，还沾染着血迹，看上去狼狈又凌乱。</p>
但他闭眼坐在那，一言不发，身上便自然凸显出一股上位者的冷淡威严，让人不敢随意靠近，生怕打搅到他。</p>
医生小心处理他头上的伤口，问一旁的兰稚。</p>
“这是走路不小心摔的？”</p>
兰稚面露尴尬：“不……是我砸的。”</p>
医生顿时瞪大了眼睛，好笑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姑娘脾气还挺大啊，幸好没砸他脸上，不然你男朋友就要破相了。”</p>
闻言，兰稚更尴尬了。</p>
瞥一眼慕怀英，话在嘴边滚了滚，她到底还是低声说了出来：“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大老板。”</p>
“？”</p>
医生亮起双眸更是称赞：“那你很勇啊！”</p>
晚上人手不够，医生忙不过来，看兰稚好说话便不停喊她帮忙。</p>
她也跑得勤快。</p>
一直坐着没动的慕怀英，却渐渐皱起了眉。</p>
在兰稚又一次去外间拿纱布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黑眸。</p>
“你离她远点。”</p>
冷锐的语气，刺得医生立即停手，一脸莫名。</p>
看清对方冷冰冰的视线，才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p>
“啊？我只是……”</p>
“也不许再跟她说话了。”</p>
慕怀英阴沉的眉眼几乎要在医生身上烧一个洞，跟刚才平静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p>
纵然他西装笔挺，容貌英俊，此时却活像一只暴怒护食的野兽。</p>
伸着獠牙，蛮不讲理，要提防一切接近兰稚的人。</p>
“……”</p>
医生咳嗽几声，隐约明白了什么。</p>
*</p>
收尾时，又有病人来诊所需要紧急处理，医生便将毛巾塞给兰稚。</p>
“已经差不多了，你帮他把血渍和雨水擦干净就行。”</p>
房间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p>
兰稚接手任务，准备用心执行，结果一转身，就跟慕怀英的视线正面撞上。</p>
“……”</p>
她立即呆住。</p>
这是一个早该醒酒的男人会有的眼神吗？</p>
表面看着平静无波，实则暗藏汹涌。被他盯上，比直视漆黑的深渊还要可怕，多看一眼似乎就要掉下去。</p>
小巷中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浮现在脑子里了。</p>
兰稚不再靠近，只远远将毛巾递过去，让他自己动手。</p>
慕怀英明明看见了，却不接。</p>
他眼神暗了暗，沉声道：“医生说了，要你来擦。”</p>
才不。</p>
兰稚再遵守医嘱，也不想冒这种风险。</p>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p>
时间缓缓过去，寂静中，慕怀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有种不堪重负濒临崩溃之感。</p>
他终于伸手。</p>
兰稚刚松口气，却没料到，他并不是来拿毛巾的，而是顺势将她的手腕紧紧拽住，就如同小巷中那样。</p>
瞬间，浑身战栗！</p>
“放开我！”</p>
她气急，压低了嗓子喊着。</p>
难以置信慕怀英在灯光明亮的诊所里，也敢撒酒疯，外面还有人呢！</p>
“你过来……”</p>
慕怀英的眼眸和喉咙里，都滚动着火一样的欲望。</p>
他痴迷地看着兰稚，一遍遍冲她呼喊，强硬着，渴求着。</p>
“过来我身边，你一走开我就好难受……”</p>
正常人才不会这样，他一定是病了。</p>
“不行……你先松开我！”兰稚咬着牙，坚持跟他抵抗。</p>
幸好此时，诊所门口传来了一阵焦急的脚步声，是慕怀英的特助方绍元赶来了。</p>
“慕总！”</p>
喊声分散他的注意力，兰稚这才得以脱困，立即躲开老远。</p>
进门后，方绍元被慕怀英头上的伤口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搀扶。</p>
“这是怎么回事？晚宴结束后，您不是坐车回去休息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了？您的司机和车呢？”</p>
特助一连串的关心，并没有让慕怀英高兴半分。</p>
相反，他脸上充斥着猎物被惊扰逃脱的不满，阴沉沉不愿说话。</p>
方绍元只好去问兰稚。</p>
“啊，我记得你，是智药研究所的兰研究员对吧，上次慕总去你们那视察，你还帮过他呢。能不能告诉我今晚发生什么了，还有，你怎么也在这？”</p>
兰稚十分为难。</p>
她不好意思详细描述小巷里发生的事。</p>
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慕怀英这一阵好一阵坏的诡异样子。</p>
只能低下头，揉着发红的手腕，捡个大概说说。</p>
“天太晚了，慕总一直跟在我后面走，我以为他是坏人，一冲动就……砸了他。”</p>
方绍元跟在慕怀英身边闯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p>
却也依旧被兰稚的这番说辞惊掉下巴。</p>
“就因为这个？你是不是也太冲动了？稍微用脑子想想都该知道，慕总不可能做这种事啊！万一将他砸出问题了，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这个结果你承担不起的！”</p>
身为特助，他当然只关心自家总裁的安危，对着兰稚劈头盖脸一阵数落。</p>
还想继续责备时，一条毛巾却狠狠砸了过来。</p>
“谁许你跟她说话的？！”</p>
听清是总裁沉怒的斥责，方绍元愕然回头，立即被慕怀英那冰寒锋利的视线吓得浑身一抖。</p>
公司旗下研究所的一个小研究员而已，她犯了大错，他作为总裁特助，连话都不能说吗？</p>
总裁这满身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p>
冲他发脾气，怎么好像是他把总裁脑袋砸坏了一样呢？</p>
没敢多问，方绍元聪明地选择闭上嘴。</p>
被搀扶起身，慕怀英依旧撑着头。</p>
他一时盯紧了兰稚，一时又痛苦闭眼，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力拉扯，折腾得他也焦躁不安。</p>
方绍元看出蹊跷，小声道：“送您回去休息吧？”</p>
深呼吸一口，慕怀英总算看着冷静了点。</p>
“今晚本来就是我唐突了，你刚才不该对兰小姐这么无礼。”</p>
几分钟内，态度天翻地覆。</p>
就没见他如此善变过，方绍元内心惊愕不已，马上识趣道歉：</p>
“对不起兰小姐，刚才是我不知轻重了，请您别放在心上。感谢您陪慕总来诊所治伤，现在有车在外面，我们先送您回去吧？”</p>
兰稚立即摆手。</p>
“不用了，我就住在附近，走几步就能回家。”</p>
但小巷是肯定不敢再走了，得另外换一条大路。</p>
“你回去后好好照顾他吧，让医生检查一下，不止是头上的伤，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太对劲。”</p>
言尽于此，不敢多说，兰稚坚持推掉好意，很快消失在雨幕里。</p>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慕怀英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也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p>
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想跟上去啊。</p>
方绍元小心打量他几眼，又催促了几声，都不见有回应。</p>
意识到向来冷淡的总裁，现在居然在为一个女人失神，他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惊恐的猜测。</p>
不会吧？</p>
兰小姐所说，不会是真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