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p>
我本是雪域之王，傲视群山的一头雪豹。</p>
意外我穿成一国公主。</p>
我的驸马却趁我北伐之际，杀我父母，辱我兄长，屠我子民。</p>
我沦为了亡国公主，被他扔去兽园做驯兽女。</p>
“封胥回，你应该杀了我。”</p>
他没有听我的忠告，直到死前落下一滴血泪，说着他后悔了。</p>
而我面无表情，手起刀落，割下他的头颅。</p>
01</p>
眼前坐在皇位冷漠睥睨的人，是我的驸马。</p>
“杀。”</p>
他要杀的，是我的父皇母后。</p>
封胥回钳着我的下巴，逼我亲眼看着他们被一剑穿心。</p>
那柄长剑是我在北疆伏击三日从姜国将帅手中缴来送他的，为此我与之搏杀时差点瞎了一只眼。</p>
长剑抽出，猩红温热的血水溅在我的脸上。</p>
血色朦胧，我看见他们倒下，口吐鲜血。母后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口中似乎说着什么，可血流如注，淹没了她要说的每一个字。</p>
或许是她还没来得及说的那句：“堇儿巾帼不让须眉。”</p>
今日本是庆贺我凯旋的庆功宴。</p>
而父皇死不瞑目的眼中满是对我的怀疑，是我的驸马封锁皇宫内外，乘机宫变夺国。</p>
封胥回原是禹国送来的质子。</p>
是我要他做我的驸马，他也为此主动放弃禹国皇子的身份。</p>
“臣愿一辈子依附公主。”</p>
可四年夫妻，他却趁我出兵北疆，拉拢逆臣，与禹国里应外合。</p>
一夜之间，墨国被灭。</p>
我沦为亡国公主。</p>
封胥回没有杀我，而是将我扔去了兽园作驯兽女。</p>
明明宫里的兽园一早就被我废了。</p>
我本是一头雪豹，雪域之王，依靠原始兽性在千里冰封的疆原上掠夺捕食。</p>
然而意外，我穿成了墨国的长公主。</p>
父皇爱看兽戏，宫里专门设了个兽园。</p>
同为野兽，我见不得它们被困在铁笼之中，被鞭笞，被囚禁，兽性被消磨，沦为人类取乐的玩意儿。</p>
才穿来时，我打开铁笼放走它们。</p>
却惹来父皇震怒，将我关了起来。</p>
那时封胥回被皇兄羞辱，扔去兽园做了驯兽奴。他说是自己没有关好笼子，将所有罪责都揽了去。</p>
我被放出来时，他已经被打得快丢了命。</p>
雪域之王的灵魂觉醒，公主的尊贵只是依附，唯有权力才能真正放它们自由。</p>
我学骑射，学打仗，自荐与将军们一同上战场，有了自己的娘子军。</p>
我私下拉拢朝臣，培养势力，为自己谋划来一个官职。</p>
两年，我羽翼渐丰，终于有能力废掉兽园。</p>
而对父皇而言，是对他的忤逆与挑衅。可权势制衡下，他能做的不过是让我自己去领三十廷杖发泄怒气。</p>
京华殿门口，板子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p>
为我求情的母后和皇兄都被罚禁足了。</p>
而封胥回跪在一边，不停磕头，求着替我挨打。</p>
三十板子打完，他哭得撕心裂肺，问我何苦呢。</p>
我说：“这个宫里，只有我会与那些困兽感同身受。”</p>
“殿下，奴与你......”</p>
瓢泼大雨突至，我听不清他的话，却很清楚那一刻我们的心在一处。</p>
他明明和我，都厌恶那儿的啊。</p>
02</p>
我被推进兽园。</p>
铁笼中，猛兽在撕咬分食皇兄尸身。</p>
封胥回的报复和汹涌恨意，来得直接猛烈。</p>
只那一瞬，我呕出一口血来。</p>
不是害怕，不是伤心，只是痛苦，来自两个灵魂的痛苦。</p>
铁笼中，困兽们停下撕咬的动作，麻木地看着我。</p>
而从前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皇兄如今成了一摊烂肉。</p>
我打开铁笼走进去，一点一点将散落的碎块捡拾起来，抱在怀中。</p>
一旁的大虎蹭了蹭我，它麻木浑浊的眼睛中落下一滴泪。</p>
它只是一头困兽，早已忘了掠夺食物，只等施舍。</p>
我向它道歉：“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吃了他，他是......”</p>
“一个对我很好的人。”</p>
皇兄不算一个好人，他脾气差又高高在上，还总是凌辱他国送来的质子。</p>
可他算一个好哥哥。</p>
我才穿过来时，原主割腕自杀，血流不止，躺在他怀里。</p>
我睁开眼，看见他哭得涕泗横流。</p>
我很嫌弃。</p>
原主是为与姜国的联姻自杀的。</p>
那时，她十五岁，而要嫁的姜国三皇子祁璋才八岁。宫墙层层迫近的日子，她早已受够，再也无法承受公主带来的枷锁。</p>
父皇漠视，母后无奈，唯有皇兄，在大雪天跪了三天三夜，为我退了与姜国的联姻。他的腿也因此落下病根。</p>
“墨国的兴败不该维系于堇儿的婚姻。”他说，“阿兄会护你一生。”</p>
他没有食言，哪怕从那以后宋堇不再郁郁寡欢，不再娇弱。</p>
哪怕我不用他护着。</p>
可......</p>
此时一摊烂肉的他，要怎样护我！</p>
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p>
一旁的大猫舔舐我的脸颊。</p>
我转头看去，眼前发黑，彻底晕了过去。</p>
03</p>
他们说是封胥回将我抱回来的，还是我从前住的朝华宫。</p>
我睁开眼来，一旁议论的宫人们立马闭上了嘴。</p>
微微转头，全身疼痛立马袭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宫变时，封胥回灌入我口中的那碗酒侵入我的肺腑，废了我的力气。</p>
变故太过沉痛，已然盖过我身体的疼痛。</p>
此时，那些切肤之痛卷土重来，要将我整个淹没。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又无力摔在地上。</p>
皇兄呢，我抱在怀里的皇兄呢？</p>
外面传来喧闹。</p>
南枝一袭华服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p>
她趾高气扬，走到我跟前，全无从前跟在封胥回身后恭顺的模样。</p>
南枝是封胥回的随侍，自禹国一直跟着。哪怕我们成亲后，她也相伴左右。</p>
封胥回说是患难之交，我从未怠慢。</p>
此时她却一脚踩在我的手上。</p>
“宋堇，我看你还骄傲得起来吗？”</p>
“如今，我才是后宫唯一的贵妃。你一个低贱驯兽女，拿什么和我比？”</p>
她弓腰钳住我的下巴，尖锐的护甲嵌进我的脸颊。</p>
“这么多年，每每看陛下与你装作情深款款的样子我都恶心。他终于可以不用装了。”</p>
“是我陪他从泥淖中走来，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我。”</p>
血从我的脸上流下，她嫌恶地抽手。</p>
身后的宫人立马将我按住，一个又一个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p>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如同从前匍匐在雪下盯着猎物一般。</p>
她眼神闪躲，大叫着：“给我重重地打！”</p>
“阿枝，何必为这么个贱奴生气。”</p>
封胥回大步走进来，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南枝身上，温柔如水。</p>
南枝回头，快步走过去靠在他怀里。</p>
“陛下，我想看兽戏。”她恶作剧般地看向我。</p>
下一瞬忽觉自己失言，立马跪下：“臣妾绝非有意......”</p>
“罢了，你既然想看，便让驯兽女三日内驯出一台好戏来。”</p>
只有说到驯兽女时，他才低头看了我一眼，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和一种莫名的情绪。</p>
我并不关心，只想知道皇兄的下落。</p>
抬眼，我盯着封胥回的眼睛：</p>
“我的皇兄呢？”</p>
他嘴角讥诮：“喂狗了。”</p>
轻飘飘三个字像是钝刀剜开我的心脏。</p>
墨国太子，尸骨无存。</p>
我忍住颤抖的嘴唇，一字一句：</p>
“封胥回，你应该杀了我。”</p>
这是我给他的忠告，但我知道他不会听。</p>
墨国皇室，他独留下我，是要折辱我，消磨我的心性。他想要的，是我的臣服，是要折断我的傲骨，踩碎墨国的尊严。</p>
封胥回嘴唇微动，却没有回答，拥着南枝走了。</p>
04</p>
可在半夜时，又有一个熟悉的身躯覆上我的身子，像是在靠着我取暖。</p>
这是我们夫妻四年以来一直的习惯。</p>
从前我眷念这样的怀抱，也是我唯一不再防备的时候。而此时，我强忍转身了结他的杀意。</p>
我享了九年的公主之尊。窃国者，我当让他双手将墨国捧还于我。</p>
我要忍。</p>
隐在冰雪下一动不动伏击猎物，是我们雪豹惯用的手段。</p>
封胥回的声音很低：“阿堇，你求求我。”</p>
我假寐，没有回应，像是死了一般。</p>
黑夜的冷寂似乎刺痛了他。封胥回突然将我提了起来，动作没有丝毫克制。</p>
“我让你求我！墨国亡了，你能依附的只有我！”</p>
我一身伤痛，只能如同木偶一般被他把控。</p>
“我宋堇这一生，所依附的只会是我自己。”</p>
他拽着我的手越发用力，似要捏碎了我的手臂一般。</p>
“真高傲啊！”他兀自苦笑了一下，“哪怕我登上高位，你也不肯低头吗？”</p>
月色盈盈，泄入内室。我看清他的眼神，阴鸷疯狂。</p>
“宋堇，三日后的兽戏，若朕和阿枝不满意，那些畜生统统都去死。”</p>
“你......”我气急，咳出一口血来。</p>
封胥回的眼神闪过一丝关切，被我一口啐了回去。</p>
他松开我，将我扔回床上，抹去脸上的血渍，拂袖离去。</p>
封胥回虽不知我灵魂深处藏着一头雪豹，却也知我最在意那些猛兽。</p>
夜色中，我撑着无力的身子摸索到了兽园。</p>
如同才穿来时一般，一个个打开笼子。</p>
兽园一角杂草茂盛，后面隐着一处宫门。</p>
我将它们放走了。那头大虎又上前蹭了蹭我。</p>
“替我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公主还在，墨国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