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阮然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面上还是端得柔顺宁静。
她旁敲侧击道:“爷的吩咐,妾身不敢违逆。只是妾身蠢笨,不知那女子的身份是何?妾身劝解她的话语该轻一些还是重一些?”
“她是英平王世子的妾。”
这一声,让阮然悄悄地松了口气。
既是旁人的妾室,她便没有再往下探究的意思,只安静地听沈耀的吩咐。
沈耀瞥了一眼阮然,思忖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她叫南烟,是魁娘出身,不知使了什么样的手段入了武哥儿的心。”
寥寥几句话,便将沈耀的心性暴露无遗。
在他眼底,主母与妾室之间有天壤之别,妾室一旦有了要往上爬的心思,那便是大逆不道。
阮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旋即又在沈耀看不见的阴影处改换了面色。
她抬起盈盈的眸,楚楚可怜地望向他:“爷放心,妾身不敢有这样僭越的心思。”
她这般直言不讳。
哪怕沈耀心里的确存了些要敲打阮然的意思,俊朗的面容上也浮现了几分尴尬。
偏偏阮然还要郑重其事地从团凳里起身,朝着他福了福身,道:“爷当初把妾身从那活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妾身便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报答爷,爷的吩咐,妾身自然谨记心头。”
梨花木桌案上摆着的烛火摇摇曳曳。
沈耀瞥了她一眼,便清咳了一声,道:“坐下吧。”
阮然见好就收,往团凳上一坐后便朝沈耀莞尔一笑。
“爷喝些茶润润口吧。”女子青葱如白玉的手指端着茶盏递到了他眼前。
纯澈的莹白晃了晃他的眼,沈耀移开了视线,抿了口茶后说道:“这事做好了,自有厚厚的赏赐等着你。”
阮然笑着应了,心里虽不在乎钱财之类的赏赐,却还是做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因她知晓,她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沈耀放心。
不多时,沈耀便把英武与南烟之间的事都说给了阮然听。
他的嗓音低醇似清酒,再加上阮然甘愿沉醉其中,那双雾蒙蒙的灵透眸子正紧紧盯着沈耀不放。
内寝里,骤然多了几分旖旎缱绻的氛围。
沈耀抿了几口茶,便笑道:“英武他自小就是一副倔脾气,最爱和他父亲母亲斗嘴。起先我以为他要收用南烟只是要和他们怄气,如今日子一久,才发现他是真的动了情。”
为此,英武与英平王和英平王妃大闹了好几场。
因英平王和英平王妃膝下只有他这一个儿子,闹了一场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说完这话后,沈泱便隔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瞧了一眼阮然。
女子面容似含苞欲放的芍药花,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
这般艳丽的容色,也无愧沈耀会在一堆女子里挑中了她。
他想,短短接触的几回里,阮然的脾性瞧着很是老实柔静,他也不是糊涂的英武。
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南烟。
“明日会有人把南烟带来梅园,你只需陪着她闲聊一阵子,再将安分守己的这番话说给她听即可。”
阮然点头,将沈耀的话记在了心间。
夜风呼啸而起,拍打着内寝里的窗桕。
沈耀抬首,望了眼屋外已深重的雾色。
而后,他的眸光又挪回了倾丝身上。
女子容色姣丽,他咽了咽嗓子,嗓音沙哑地问:“身子都大好了吗?”
昏黄的烛火随着阮然的心跳一般跃动着。
她点了点头,两靥处陡然晕出一片嫣红。
沈耀先起了身,男人英武挺秀的身躯立定在珠帘旁。
只见他顿了顿身形,而后回身凝视着倾丝道:“安歇吧。”
这一夜,春帐里翻红浪。
朱嬷嬷守在廊道外一整夜,连沁儿和雪儿都不能靠近正屋。
鸡鸣声响起时,朱嬷嬷才敢进屋去伺候两位主子们起身。
沈耀神色舒朗地在梳妆镜前穿衣,通身清明飒爽。
倒是躺在床榻上的阮然好似散架了一般虚浮不已。
朱嬷嬷嘴角的笑堆出了一朵花,只听他对沈耀说:“爷今夜可来梅园用膳?姑娘昨日与老奴研究出了个新菜肴,正想让爷尝一尝呢。”
这直截了当地邀宠之语飘入沈耀的耳畔,并未激起他多少的恼怒。
他只是回身瞥了眼床榻上羸羸弱弱的倾丝,道:“这两日我没空。”
意思是这两日他不会踏足梅园。
朱嬷嬷这才忆起明日是镇国公府的四小姐及笄的日子。
世子爷作为镇国公府家的姑爷,自然没有缺席小姑子及笄礼的道理。
朱嬷嬷叹息一声,只笑道:“爷有空了再来瞧姑娘就是了。”
沈耀穿戴好了衣衫,没有回话,也没有拒绝,算着时辰也该到了上朝的时候,便匆匆地离开了梅园。
自始至终,阮然都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朱嬷嬷立在床榻旁唉声叹气了一番,心里料定了阮然是太过伤心才不愿意言语。
她只好柔声劝解她:“姑娘别伤心,世子爷心里是惦记着姑娘的,早晚还会再来咱们梅园的。”
内寝里静悄悄的一片,因怕朱嬷嬷再误会下去,阮然便忍着痛开口道:“嬷嬷,可有药膏?”
她是真受不住沈耀的折腾,昨夜里求饶了几次,还是痛成了这般模样。
阮然自知是以色侍人的外室,也没功夫伤心难过,只想着向朱嬷嬷讨些药膏涂一涂。
朱嬷嬷会意,忙上前去瞧了阮然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她咋舌不已,一边去寻药膏,一边道:“姑娘下回也要软了嗓子求一求世子爷,否则在这事上,只有您吃苦的份儿。”
阮然笑着应道:“嬷嬷慧言,阮然记住了。”
涂完药膏后,阮然便叫了早膳。
昨夜劳累一场,她胃口大开,早膳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午膳前,有几个婆子叩响了梅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