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p>
“阿冷姑娘，这是......一碗水？”</p>
端着带了缺口的陶碗，宋郎中话语里带了几分不确定，疑心沈昭晏是不是撒了些无色无味的药水，若不是有损形象，他怕是已经用手蘸些尝尝了。</p>
沈昭晏不由好笑，宋郎中可是亲眼看着自己从水缸舀的，反而不信自己的眼睛了。</p>
“这就是水，给陆婆婆喝下以后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见效，之后每日早中晚喝三碗，不出三日便能痊愈。”</p>
这么简单？</p>
边上，孙二婶满脸不信服，嘴里嘟嘟囔囔推搡着陆广然：“广然啊，这可是你老娘，怎么能任由一个小姑娘糊弄呢，要婶子说还是快点送去大医馆吧，可别耽误了。”</p>
“婶子放心，我有数。”陆广然看了眼神定气闲的沈昭晏，内心思忖。</p>
宋郎中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虽不说医术高超，但心善，前几年阿娘病重家中拿不出银两看病，宋郎中不仅免了诊金，连药材钱也没要。</p>
他也看出来了，宋郎中极信任这位阿冷姑娘，因而陆广然虽然还未听说过杏林医馆阿冷郎中的名号，但已信她七七八八。</p>
小心翼翼扶起陆婆子，陆广然将一碗水喂下，又替她擦了嘴，看向沈昭晏：“既然阿冷姑娘说一个时辰便能见效，那陆某便在此等一个时辰，只是若是没起作用，还请阿冷姑娘不要拦我另寻良医。”</p>
“那是自然。”</p>
原本沈昭晏以为陆广然会听旁边农妇的话，已经做好收拾收拾离开的准备，反正她也没损失什么，无非是白折腾一趟。</p>
没想到这位陆公子会选择相信她。</p>
从在杏林医馆到家中，陆广然的举止姿态全然不像普通百姓，若非那洗的发白的袍子，沈昭晏当真要以为这是谁家的贵公子体验平民生活了。</p>
这倒是有点意思。</p>
环顾四周，沈昭晏视线触及摆放整齐的书册略微顿了顿，据她所知这些书都是今年京考要用的，看来陆广然所说的前几日离家办事，应当就是去京考。</p>
能走到京考这一步的多是贵家子弟，寻常百姓要想走这条路，不仅得天资聪慧，还要家中十几年的支持。</p>
陆广然家境贫寒，着实不易。</p>
“咳咳，咳咳。”</p>
突然，卧在炕上的陆婆子醒了，起身咳出一大口黑血，陆广然神色大变，一个跨步想要扶住陆婆子，被沈昭晏拦住。</p>
“莫要着急。”</p>
奇怪的是，陆婆子咳血后反而能自己用手撑住身子，肉眼可见的，她肚子迅速小了几圈，脸色也逐渐恢复几分正常。</p>
宋郎中忍不住上前去探了探脉搏，激动道：“当真起效了！”</p>
“广然，为娘这是怎么了？”陆婆子意识才清醒，看屋子里多了个年轻的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抓着陆广然的手紧了几分，“是不是给娘看病又花银子了？”</p>
别人她不认识，可宋郎中她知道，准是来给她治病的。</p>
“我不看了，宋郎中，你回去吧。”</p>
“错了错了，陆婆子，不是我......”宋郎中摸着胡子想要解释，被沈昭晏打断，她先转身往外走。</p>
“既然人醒了，那这边就没我事了，我先走了。”</p>
“姑娘留步！”陆广然安顿好陆婆子，大步跨出去追上沈昭晏，沈昭晏将踏上马车的脚收了回去，看向他。</p>
“陆某还未付诊金，更何况早就答应过阿冷姑娘能做的要去做。”</p>
“不必了。”沈昭晏淡淡道，她本就只是随口说说，“我没什么要你报答的。”</p>
只是这话在陆广然耳中又变了个意思。</p>
他显见地露出一抹窘迫，看沈昭晏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陆某如今的确没什么能给阿冷姑娘的，但倘若有求，陆某定尽全力去做。”</p>
这是误会了。</p>
沈昭晏摇摇头，也懒得与他解释，阿青早已侯在马车外，见沈昭晏连忙凑过去，扶着她进了马车。</p>
眼见最后那抹水蓝色消失在马车里，陆广然这才收回视线，心底隐隐有种怅然感。</p>
果然这位阿冷姑娘不是普通百姓，他突然想起恩师京考前的嘱托，神色暗了暗。</p>
越是贵族的子弟，越是无情无义。</p>
“广然，广然，你娘喊你！”屋里是孙二婶扯着嗓子叫喊声，陆广然见马车消失在巷子口，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回屋子。</p>
另一边，马车上，阿青神色带了几分难看。</p>
“姑娘，阿水那边派人来杏林医馆送消息，说是夫人身体不适，要姑娘快些回家看望。”</p>
阿母？</p>
沈昭晏的心骤然紧了又紧，当下也不顾药箱还落在杏林医馆没去取，命马夫快马加鞭往回赶。</p>
要知道沈夫人从回京以后就水土不服，原本身子就弱，现在更是不适，只得闭门不出。可昨日侍候在阿母身边的杏儿还说阿母已经能在院子里走走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出了事。</p>
急匆匆去了碧兰院，沈夫人面色发白，两颊却是红的，靠着床头，额头上敷着打湿的棉布，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p>
只有从鄢城带回来的杏儿在侍候着，旁边婢女事不关己看着，像是把自己也当了主子，见沈昭晏过来，这才慢吞吞干起活。</p>
沈昭晏还算能忍住怒意，看过阿母病情写下方子以后让阿青去抓药，然后才把婢女叫过来问话。</p>
“怎么回事？”沈昭晏努力平复心情询问。</p>
“回三姑娘的话，夫人不听我们劝，偏要去东湖赏景，刚下过霜地上滑，也不知怎的就摔进湖里了。”</p>
不知怎的就掉进去了。</p>
沈昭晏冷眼看着她，没记错的话，这婢女是沈二夫人前段日子给的，活没多干，倒是敢违背主子的意愿了，于是她又叫来杏儿。</p>
“杏儿，你来说，我阿母好端端的怎就掉进湖里了。”</p>
“姑娘，是猫，夫人在湖边看鱼时，不知从哪蹿出来只猫，刚好跳到夫人脚边，夫人本就怕猫，急着躲避，一时没看脚下便掉下去了。”</p>
“那猫呢？”</p>
“猫又被几个小厮抓回去了，奴婢上前理论，他们竟说这与他们没什么干系，抱着猫就走了。奴婢看着，好像是二房的下人。”</p>
听到这，沈昭晏眼底闪过冷意。</p>
她前几日的确瞧见沈四抱了只猫，沈家祖母不喜猫，因而沈家的下人看见野猫都要赶出去，没想到沈蓉瑶竟然敢偷偷摸摸养猫。</p>
“阿晏，阿母没事，你不必担心，那猫估计也是无意放出来的，莫要怪罪他人。”这会沈夫人已有了几分力气，强撑着朝沈昭晏笑笑，可越是如此，沈昭晏心底火气愈旺。</p>
阿母多在鄢城，真正在沈家呆的日子不久，不清楚这帮下人的性子，可沈昭晏独自在沈家多年早已摸清，不过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p>
“阿母，我出去一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