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p>

    杏林医馆里，沈昭晏正撑着下巴发呆。</p>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才被阿母允许下来，人都要锈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沈家，宋郎中又怕她没好利索，硬是只为她安排了一个病人。</p>

    百般无聊下，沈昭晏开始考虑入宫的可能性，沈家不是什么豪门贵胄，阿父在官场上也不认识太医院的人，靠家里人进宫恐怕是走不通。</p>

    而在杏林医馆，她如今所能接触的最多也不过是前些日子那位李财主，除此之外，医馆还是以平头百姓为主，还是得另寻路。</p>

    “阿冷姑娘，有公子找你。”</p>

    医馆门口伙计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沈昭晏听见自己名字被提及，起身向外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立在外面，手里提了个布袋，隐隐看着眼熟。</p>

    走近了，沈昭晏这才看清面容，微微惊讶。</p>

    “陆公子怎的来了？可是陆伯母出了什么事？”</p>

    陆广然嘴角微扬，与沈昭晏打了招呼：“阿冷姑娘误会了，自从阿冷姑娘为我娘医治以后我娘身子便越来越好了，今日过来是特地为了感谢阿冷姑娘的。”</p>

    他说着，把布袋递给了沈昭晏，解释道：“陆某如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上次姑娘说这檬禾草是珍稀的药材，陆某也不懂，不如送给姑娘也好让它有些价值。”</p>

    沈昭晏打开布袋，里面的确是上次看见的草药，量之大恐怕是把所有的檬禾草都摘了送人。这倒是出乎沈昭晏意料了，她以为既然说了檬禾草的贵重，陆广然会把药材卖给药铺换些银两贴补家用。</p>

    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去薅几把檬禾草，沈昭晏还为此懊悔好久。</p>

    没想到......</p>

    沈昭晏对陆广然心生几分好感，原本打算听完陆广然说的话就要走的，此时见医馆不忙，便有心思多与他聊几句，二人说着说着，提到了陆广然一个月前参加的京试。</p>

    “应当就是这几日出了。”</p>

    能走到京试这一步，已经是同辈人里的翘楚，然陆广然提及此事神色平平，丝毫没有什么神气得意的意思，沈昭晏由衷佩服。</p>

    她刚刚开口，突然瞧见有个农家汉子打扮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往这跑，看见陆广然眼前一亮，冲到他们眼前才停下脚步。</p>

    “然小子！你让我好找！你、你娘她......”</p>

    那汉子喘着粗气，脸跑得通红，当下陆广然心一紧，扶住男人：“刘阿伯，我娘出了什么事？”</p>

    “不是，不是，”汉子一边顺气一边摆手，“你娘好着呢，是你，你那京试好像过了，报录人来找你你不在家，所以你阿母让我来寻你，快回家去吧！”</p>

    “当真？”这下，陆广然也难以维持平如淡如水的模样，眼底喜意正浓，当下便要往家赶，又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沈昭晏。</p>

    “阿冷姑娘，我这边迟迟没个信儿，今日你一提便有了结果，你可是我的福星，不如随我一起去家中？”</p>

    “也好。”沈昭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有几分兴趣，没怎么想就答应了，与医馆里宋郎中说了一声，便跟着陆广然往家里走去。</p>

    半路上，沈昭晏突然想起来阿父曾经讲过，按常理过了的考生是要好好招待报录人的，上次她去陆家，满屋子连吃食都少有，更别说招待用的瓜果了，当下拉了拉陆广然的衣袖，与他说明。</p>

    “这......”果不其然，陆广然面露难色，想来是一时拿不出闲钱，沈昭晏示意他安心，“无事，我去买，你先回家，反正我知道路怎么走，买完便过去。”</p>

    陆广然还想拒绝，但被后面的刘阿伯催促着，只得朝她抱拳，往家里赶去，沈昭晏想了想，去街市买了整整三大袋子的瓜果蜜饯，雇了马车驮回陆家。</p>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原本冷冷清清的陆家突然挤满了人，不仅有报录人，还有附近听说消息以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跑了过来，陆家热闹了起来。</p>

    也难怪这么多人争先恐后想与陆广然攀上亲戚，过了京试，即使殿试拿不上什么名次，那也不是普通百姓了，而是官家老爷了。</p>

    来的人都拿了礼，且马上到晌午，当即便有起哄的要以后的状元郎请客吃饭，陆广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沈昭晏先向他眨了眨眼。</p>

    沈昭晏唤阿青把酒楼订在附近的福奕楼去，虽算不上多奢华，但对于陆家这些亲朋好友而言怕是一辈子也吃不上一次。</p>

    一群人吵吵嚷嚷探头探脑进了酒楼，周围人不由频频去看，走在最后的陆广然眼底神色不明。</p>

    “阿冷姑娘破费了。”趁人都往酒楼走，陆广然叫住沈昭晏，略带歉意道，“陆某之后定会还给姑娘的。”</p>

    “可别。”沈昭晏笑着摇摇头，“朋友之间不必如此，更何况你给我的那些檬禾草，要比今日我花的银两贵多了。”</p>

    朋友......</p>

    陆广然眼底闪过一份怔忪，什么也没说，和沈昭晏进了酒楼。</p>

    “然小子，你可还记得三婶，哦哟，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p>

    “嘿然小子，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你赵哥啊！是吧？舅母。”</p>

    众人围在陆广然身边，脸上都挂着笑，沈昭晏在旁边看着，莫名觉得有些无趣，便说要出去透透气。</p>

    “诶，然小子，不给我们说说这是哪来的姑娘？怎么还遮着脸呢？”</p>

    见陆家多了一个带着帷帽看不出面容的年轻女子，还帮着陆家招待人，几个妇人好奇地向他打探。</p>

    但陆广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不动声色挪动几步挡住了妇人们打探沈昭晏的眼神：“我的一个朋友而已，婶子们莫要多问了。”</p>

    妇人们惺惺转移了话题。</p>

    饭吃到一半，突然，只听轰的一声，众人齐齐看向门口。</p>

    一个黑黑壮壮喝的醉醺醺的汉子正在踹铁门，然后扶着墙，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小二想拦住他，却被那大汉瞪了回去。</p>

    沈昭晏注意到，旁边的陆广然和陆婆婆看到此人，都不约而同地敛起笑意，眉头紧紧皱起。</p>

    “五叔，您怎么来了？”</p>

    陆广然先扬起笑脸走了过去，他想扶住汉子的胳膊，却被甩开了手，险些栽倒，面色僵硬几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