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p>
朱唇皓齿,肤若凝脂,鬓云欲度香腮雪。</p>
不可否认,她这幅皮囊,好看得紧。</p>
却太多情。</p>
我打落鬓边花,沉声冷漠,“虞意欢,你似乎是弄错了。”</p>
“我要纳妃,是告知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p>
她终于抬头看我。</p>
像是不乖的宠物脱离她的掌控。</p>
我大概懂她的心思。</p>
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p>
曾经她跟我说,她始终觉得我们不过是她梦里的NPC。</p>
虞意欢笑了声,慢悠悠站起来,纤纤玉手攀上我的脖颈,清香幽冷,气吐如兰。</p>
“许知意,你是在欲擒故纵吗?”</p>
她在和我调情。</p>
可我不想。</p>
太恶心了。</p>
我攥紧她的手腕,将她甩在塌上,拂袖离去。</p>
身后是她嘲弄的笑声。</p>
曾经为让她回心转意,我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p>
比如,以纳妃威胁,她也不曾回头。</p>
再比如,杀了一批又一批伺候她的男宠。</p>
那是我第一次杀一些,相对无辜的人。</p>
皇宫吃人不吐骨头。</p>
我也成为那名刽子手。</p>
可刽子手也会有累的时候。</p>
想到姜绾歌,初次相见,秋千架上轻扬,露浓花瘦,薄汗酡红,言笑晏晏。</p>
鲜活,富有生命力。</p>
搅动了我这潭死水。</p>
尤其是她的眸子,分明干净清澈,却似会蛊惑人心。</p>
“陛下,您要永远开心。”</p>
那一刻,我喉咙发紧,想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p>
封妃的时候,恰巧是虞美人开得最艳的日子。</p>
圣旨刚到御史台,虞意欢就冲到了金銮殿。</p>
“许知意,你真要封妃?”</p>
她叹了口气,“谁家的姑娘?”</p>
我头也不抬,打开奏折。</p>
“姜家女,姜绾歌。”</p>
她语气轻佻,“我记得她,一个庶女。”</p>
我好心提醒她,“你也曾是庶女。”</p>
她反驳,“我不是。”</p>
是啊,早在登基那日,我便为她改身份更名。</p>
所有人都说帝后情深,不过是皇帝一个人的一厢情愿。</p>
至此沈家庶女沈白露,更名为虞意欢。</p>
见我不说话,她哼笑一声,意味深长,</p>
“三个月前百花宴上,她跳的舞最好。”</p>
“许知意,原来你会喜欢这种,你也挺俗的嘛。”</p>
“她确实长得挺好看的,用来解解闷挺好。”</p>
我语气坚定,“她不是玩物,更不是用来解闷的。”</p>
虞意欢满是嘲讽,</p>
“许知意,她懂你吗?”</p>
“懂你的伤吗?”</p>
她柔若无骨,掌心贴在我的胸口。</p>
我胸口有一道疤,是十七岁那年狩猎,保护虞意欢留下的。</p>
“懂你的痛吗?”</p>
“懂你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吗?”</p>
“你确定,要让别人乘凉吗?”</p>
我呼吸一滞,就是这句话。</p>
她曾告诉我。</p>
他们那有一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p>
十九岁,父皇忌惮母妃的母族,我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p>
倭寇来犯,我自请命前往前线。</p>
那是我第一次举起刀杀人。</p>
尸山血海,泥污满面。</p>
月光下,我显得愈发肮脏。</p>
虞意欢突然出现,周身流萤环绕,笑如银铃,“许知意,我来陪你了。”</p>
“许知意,你不许对别人好。”</p>
我原以为,我和她有如此深的生死纠葛,定是缘分匪浅。</p>
爱时,可以不顾危险,从京城偷跑来前线。</p>
不爱时,仅仅是凤仪宫到金銮殿的十几步,也不愿屈尊移驾。</p>
好不容易来了,也不过是担心动摇她皇后的位置。</p>
当初她救我一命,许她皇后之位,自然不会动她。</p>
纤细手指抽走我手中的奏折,我抬头。</p>
虞意欢带着笑意,下巴微扬,“许知意,把圣旨撤了。”</p>
她纤眉朱唇,眼尾上挑,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p>
其实虞意欢是杏眼。</p>
不知从何时候,她开始刻意将眼睛画得细长。</p>
我睨她一眼,“她威胁不到你的位置。”</p>
虞意欢哼笑一声,尽是嘲讽,“你想多了许知意,我怎么可能会怕她威胁到我。”</p>
“当初是你为我废黜六宫,现在你纳妃,我面子往哪放?”</p>
看来是我想差了,她仅是怕丢脸面。</p>
更可笑了。</p>
她慢悠悠坐在台阶上,“虽然最丢人的是你,不过......”</p>
是,我早就把脸丢尽了。</p>
可那又怎么样,我是皇帝。</p>
昌盛六年,向来宠冠后宫的皇后第一次受罚。</p>
虽然仅仅是禁足三日,却也足以掀起轩然大波。</p>
暗流涌动,群臣在朝堂之上,奏折之中尽是旁敲侧击选妃事仪。</p>
为虞意欢求情的,只有魏临。</p>
金碧耀眼的珠帘遮了我的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p>
“魏卿,你求的是哪门子情?”</p>
“我和皇后之间玩闹,也需要外人求情了?”</p>
众人只知虞意欢被禁足,却不知为何禁足。</p>
那封妃圣旨终究没能宣下去。</p>
好在姜绾歌从不计较这些。</p>
我宠溺地拢了拢她鬓边碎发,“绾歌,你再等等。”</p>
三日很快就过去,我以为虞意欢该消停些。</p>
没想到解禁第二日,又整出幺蛾子。</p>
借着赏荷的由头,宴请了京城中的贵女。</p>
其中,自然也包括姜绾歌。</p>
宴会盛大,歌舞升平。</p>
我怕虞意欢为难姜绾歌,下了朝就往这边赶。</p>
赶到时,恰逢贵女献礼。</p>
太监还没高喊,虞意欢朝我挥手,</p>
“陛下,来这边坐。”</p>
霎时间,所有人看向我。</p>
乐声高昂,众人皆知,这场宴会到了高潮。</p>
姜绾歌手捧一对晶莹剔透的玉佩,垂首跪地。</p>
虞意欢似是没瞧见,自顾自剥着葡萄。</p>
我叹了口气,“虞意欢,何必这样刁难一个小姑娘。”</p>
她将剥好的葡萄怼到我唇边,笑意盈盈,“我就知道你不会封她为妃。”</p>
我冷声,“未下旨是因为位份太高,于理不合,才......”</p>
虞意欢掩唇轻笑打断我,</p>
“许知意,让她走。”</p>
当着众人的面,虞意欢又重复了一遍。</p>
“让她走。”</p>
筝声清脆,笛韵悠扬,却似静寂无声。</p>
所有人都在等我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