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p>
我有抑郁症,江照是那个救我于水火中的人。</p>
他说,爱就是要包容对方的一切。</p>
结婚五年。</p>
酒吧包厢里,他声音醉醺醺的。</p>
「别TM给老子提沈喻。」</p>
「她就不是正常人。」</p>
我站在半掩的包房门外,看见了他和女下属吻得难舍难分的身影。</p>
极度的痛苦之下,我接受了专门的治疗,归来后。</p>
他拦住我的去路。</p>
「沈喻,还记得吗?你说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要爱我一辈子。」</p>
我朝他绽出一个茫然的笑。</p>
「别说爱,我甚至,不记得您。」</p>
他薄唇上下轻颤,眼里染上了泪意。</p>
我颔首。</p>
「先生,借过。」</p>
1</p>
凌晨两点,我窝在床上,看着空了半边的床,有些难以入眠。</p>
江照升职以后,天天都要应酬,夜不归宿成了他的常态。</p>
可是我意外中发现,他不归的夜里,并不都是因为工作。</p>
手机屏幕在这时闪了两下。</p>
我打开一看,是江照,定位在某酒吧,深更半夜,他说胃痛,要我给他送药。</p>
外头还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p>
江照有事一般都是直接给我打电话的,很少发消息。</p>
我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外套都来不及穿,拿了药就匆忙出门了。</p>
酒吧的喧闹声震天,我因为心里疾病,平时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p>
包厢的门虚虚掩着,我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江照醉醺醺的声音。</p>
「别TM提沈喻了。」</p>
「她根本就不会爱人,老子就是命苦,遇着个不正常的。」</p>
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p>
我因为原身家庭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抑郁症。</p>
五年前江照追求我时,我就不只一次的告诉他,我不太会爱人,也不太能接受别人的爱。</p>
那时他捧着我的脸,满不在乎。</p>
「沈喻,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她的所有,一点抑郁症而已。」</p>
「我会给你所有的好,所有的爱,再难我也不会放弃你。」</p>
我确实在他的爱里逐渐还好转。</p>
可如今,结婚也不过五年而已。</p>
他就说我不正常了。</p>
难怪每夜应酬,难怪夜不归宿。</p>
他不是忙,是不想见到我。</p>
我捏紧了手里的药,忍着泪,丢进了垃圾桶。</p>
临走之前,我听见包厢内传过来震天的起哄声。</p>
「亲一个,亲一个......」</p>
我回头一瞥,江照歪着头,深情款款的吻上了另一个女人。</p>
那个女人,我认识。</p>
2</p>
三天前是我生日,往年江照无论多忙,都会抽空陪我过生日,给我买蛋糕。</p>
只有今年。</p>
人和蛋糕,都没有。</p>
那天我给江照打了十几个电话,他只接了一个。</p>
嗓音低低,有些不耐。</p>
「什么事?公司忙,今天就不回去了。」</p>
我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p>
或者应该说,我就没想过江照会背叛我。</p>
我开玩笑似的回答。</p>
「那行,大忙人,这次换我走向你吧!」</p>
江照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我挂了。</p>
我看着黑漆漆的大楼,想进去给他一个惊喜。</p>
门口的保安大叔将我拦住。</p>
「都下班了,里面都没人了,你进去干嘛?」</p>
我不敢置信。</p>
「不可能!江总,就是江照,他说他还在加班的。」</p>
保安大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p>
「江总?他是最早走的那一个了,和一个挺漂亮的姑娘。」</p>
「三个小时前就走了,我亲眼看着的。」</p>
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p>
心里的凉意蔓延四肢百骸,让我控制不住的发抖。</p>
在保安大叔探究的目光里,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江照的公司。</p>
那时的我因为太过失神,误入了一家动物园。</p>
意外的看见了「正在忙」的江照。</p>
有个女人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p>
「江总,你看,那只小猴子好可爱呀。」</p>
江照漫不经心的撇了一眼。</p>
「没你可爱。」</p>
那个女人,正是他如今抱着,吻得难舍难分的这一个。</p>
离去的脚步一顿,我怒气上涌,推开了包厢的门。</p>
3</p>
包厢门忽的被人打开,里面的人都是一愣。</p>
然后面面相觑。</p>
没几个人认识我。</p>
我本来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p>
和江照结婚后,我怕他觉得我的爱压抑,所以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连他的公司都没去过。</p>
没多少人知道,他已经结婚了。</p>
刚好方便了他出轨。</p>
江照反应很快,几乎是瞬间松开了那个女人。</p>
「阿喻......你怎么来了?」</p>
他若无其事的走过来,伸手想要抱我。</p>
被我退后两步避开了。</p>
我打开手机,滑到我与他的聊天记录,泄愤似的将手机砸在他身上。</p>
「这种情况,叫我送什么胃药啊?送套才对。」</p>
江照黑了脸,扯着我的手把我往外推。</p>
「你在胡说什么?」</p>
「沈喻。」</p>
「大晚上的别发疯行不行?!」</p>
他的语气很凶。</p>
结婚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吼我,为了别的女人。</p>
眼泪没出息的往下掉,任由我怎么擦也止不住。</p>
江照见我哭了,神情稍缓和了些。</p>
「你听我解释。」</p>
「我只是喝多,才......」</p>
「何况,那只是一个吻而已,说明不了什么。」</p>
「嘉嘉她只是我的同事。」</p>
我冷笑着反问。</p>
「那三天前呢?」</p>
江照似乎没反应过来。</p>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p>
「三天前你没陪我过生日,你陪她逛动物园这件事呢?也是因为喝醉了吗?」</p>
江照的眼神略有些躲闪,他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p>
「我说了我跟她没发生什么!」</p>
「你就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p>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他还在嘴硬,甚至倒打一耙。</p>
一瞬间,我发现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过眼前这个男人。</p>
我气得发抖,抬手给了他一巴掌。</p>
「离婚。」</p>
「江照,我们离婚。」</p>
曾经的山盟海誓还历历在目,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爱永远不会变,没想到,才两年。</p>
就烟消云散了。</p>
4</p>
我跟江照的曾经,说起来很俗套。</p>
我的父母极度重难轻女,他们把我当奴隶,打骂都是最轻的。</p>
被赶出家门更是我的家常便饭。</p>
我忍了十八年,终于逃离了他们。</p>
考进了心怡的大学。</p>
我入学时,江照是大三的学长。</p>
我们见了几次面,他就说要追我。</p>
我怯弱又渺小,像个风雨不动木头。</p>
而他是出生贫苦却积极向上的天之骄子。</p>
明眼人都知道我们不合适,没人看好他,可他孜孜不倦,越挫越勇。</p>
我学的专业很多课都需要用到电脑。</p>
可是我没有,我到处兼职赚来的钱,也仅仅够吃喝而已。</p>
大一学业稍忙,我也实在挤不出更多兼职的时间了。</p>
江照不知道从谁嘴里打听,知道了这件事。</p>
那段日子里,他白天上课,晚上餐厅兼职,给我买了电脑。</p>
他捧着新电脑给我时,眼里还充斥着因休息不足而产生的红血丝。</p>
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释放这么明晃晃的爱意。</p>
在大雪天,叫人心一暖。</p>
我差点忍不住鼻腔的酸涩,哽咽着问他。</p>
「我明明,什么也给不了你。」</p>
「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p>
我匆忙低下头,怕他看见我红了的眼眶。</p>
他凑进,伸手挡住将落我发间的雪花。</p>
「因为我喜欢沈喻,怕她烦忧,也苦她困扰。」</p>
他笑了笑,抬起我的下巴,擦掉我脸上纵横的泪。</p>
「阿喻,爱是不需要回报的。」</p>
少年诚挚的目光似灼灼烈火,燎尽我心里的荒原。</p>
直至长出新芽。</p>
我们相恋两年,结婚五年。</p>
七年的情意,在这一刻,走到了头。</p>
江照满脸不敢置信。</p>
「沈喻......你疯了,我不就喝多亲了一个人吗?」</p>
「你至于说这样的话?」</p>
我满脸讥讽的看向他。</p>
「你出轨,还不允许我提离婚了吗?」</p>
我甩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外跑。</p>
江照刚要追上来,包厢里有人软着声音叫他。</p>
「江总,我喝多了,头好晕。」</p>
是那个叫嘉嘉的女孩。</p>
我回头时,她正看着我,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挑衅。</p>
江照迟疑了。</p>
他迟疑的这一会,已经足够我跑出去很远了。</p>
酒吧外大雨瓢泼。</p>
我满心都是江照抱着那个女人拥吻的身影,被雨水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p>
手臂痛得几乎失去知觉。</p>
我打了个车到医院,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我身上,身冷,心也冷。</p>
医院的消毒水味弥漫,骨裂让我的额头不断痛出冷汗。</p>
而江照此时在酒吧,怀抱美女,醉生梦死。</p>
我掐紧了手心,可还是没出息的哭出了声。</p>
泪水砸在屏幕早已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上。</p>
就像我和江照四分五裂的感情。</p>
5</p>
我回家的时候,江照罕见的回来了,一看见我,他就从沙发上站起身,朝我走来,眉宇间还有没散的戾气。</p>
他刚想说什么,目光落在我打着石膏的手上,眸光都冷了几分。</p>
「怎么弄成这样?」</p>
「别碰我。」</p>
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p>
「我嫌你脏。」</p>
他脸色变了变,咬着牙冷笑。</p>
「沈喻,好好说话会怎么样?」</p>
「你别忘了,最难熬那几年,是谁陪你熬过来的。」</p>
思绪被拖回大三那年。</p>
正当我憧憬美好的前景的时候,我的父母找来了学校。</p>
他们为了五万块钱,强逼我辍学回去嫁给同村的老光棍。</p>
我不愿意。</p>
他们就大闹了一通,将我过往的伤痛剖开放在人前。</p>
江照东拼西凑出来五万块,打发走了他们。</p>
可我的抑郁症还是复发了。</p>
路人无端的目光,我会自动带入成对我嘲笑。</p>
我浑浑噩噩,整日昏睡,彻底失去了求生意识。</p>
那年江照在外地实习,正是关键的时候,他知道后,毅然抛下一切,连夜买了车票回来。</p>
教学楼顶,风很大,可怎么也吹不干我脸上的泪。</p>
江照向来乐观,可也还是红了眼眶。</p>
「阿喻,再试一次好不好?」</p>
「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给我们的未来一个机会。」</p>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黑暗的时刻。</p>
过去沉痛的记忆篆刻在我的脑子,我摆不脱,也忘不掉。</p>
是江照日夜陪着我。</p>
竭尽所能的治愈我。</p>
......</p>
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发疯般捶打他。</p>
曾经的他那么好,我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如今他对我的日渐冷淡呢?</p>
只是我习惯委曲求全,假装未觉而已。</p>
江照看出了我的我动容,伸手把我揽进怀里。</p>
他抬手,小心翼翼的擦掉我的泪。</p>
「阿喻,我们好好的,行不行?」</p>
隔阂已经产生,好不了了。</p>
我忍下情绪,平静的注视着他。</p>
「江照,离婚吧。」</p>
「互相留点体面。」</p>
江照愣了愣,脸色彻底冷了下去。</p>
「我已经给你台阶下了?你还要怎么样?」</p>
我刚想反驳,江照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p>
昵称处显示嘉嘉两个字。</p>
江照没有丝毫犹豫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带着哭腔的娇滴女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