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一口气要了五个姑娘。</p>
一个素手调琴，一个娇声唱曲，另外三个环着她揉肩捏腿，吴侬软语。</p>
古代男人真是好找快活。</p>
秦欢着男装，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涂成了黑皮，整一个瘦瘦黑黑的小子，卧在女人堆里发出一声喟叹。</p>
她发誓，这是她穿过来四年里，做的唯一一件出格的事。</p>
想刚穿来时穷的叮当响，一文钱要掰两瓣花，她一文钱一吊钱的挣，好不容易才攒下现在的身家，也终于把兄长供出来，留京殿试，之后秦家也算踏入官家门槛。</p>
秦欢觉着她翅膀硬了，不能给现代人丢脸，便有了现在这一遭。</p>
出来消费，花了银子自然得玩够本，便抛掉四年的伪矜持，搂着玉人儿，一脸荡漾活像个纨绔子。</p>
“纤纤姑娘的名儿真没叫错，瞧这纤纤手，纤纤腰，哎哟哟，当真手像春荑好柔嫩，肤如凝脂多白润……”</p>
秦欢前世报过声优老师的网课，能做到各种音色随意转换。此刻操着一口清朗男音，直叫人耳朵都酥软了。</p>
“牡丹姑娘再用点力，使劲捏捏……啊对对对，舒坦舒坦。”</p>
“芍药姑娘是个可心儿人……”</p>
“……”</p>
殊不知这活色生香的一幕，透过矮窗，全落进对面酒楼一袭窃蓝常服之人目中。</p>
萧愈冷眸看着，身旁属下拿了千里镜，正对着秦欢吧啦吧啦的小嘴，将她浪荡的话一字不差念出来，甚至包括了她嘿嘿嘿的魔性笑声。</p>
萧愈始终面无表情，沉静内敛的双目不动神色探着一切可疑之处。</p>
对面终于消停，姚一真吐出口浊气，评价道，“老大，这黑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玩儿。”</p>
啧，半大小子，油腔滑调的比他都会。</p>
“大人您说，他真是江王暗线？咱都盯一个多时辰了，这小子寻欢作乐也没点动静，总不是把正事给忘了吧？”</p>
萧愈沉吟片刻道，“盯着便是，眼下的线索全在这里了。”</p>
“是呢。”姚一真无奈叹息。</p>
上一个江王暗线，在北镇抚司酷刑之下，也只吐出这么点有用的东西——四月二十一日，百花楼，红梅包间。</p>
今日若不能盯出些东西，线索又得断了。</p>
这时，萧愈见得室内一行人都朝门扉看去，提醒姚一真，“有人来了。”</p>
姚一真立马举起千里镜。</p>
秦欢被伺候整一个酥麻，女子膝作枕，正风流呢，忽而响起敲门声。</p>
那敲门声有些奇怪，一长一短一长一短的四下，间错开来。</p>
秦欢挑眉，呼道，“谁啊？”</p>
“桃……桃红姑娘，爷来疼你了，快开门啊桃红。”</p>
声音断断续续，迷迷糊糊，听着像个醉鬼。</p>
“桃红？”她包间里的五个，没有叫桃红的。</p>
“桃红也是楼里的姑娘，这位应是她的熟客。”牡丹姑娘盈盈一笑，便高声道，“这位爷，桃红不在这儿，您去找妈妈要吧。”</p>
那人还是耍酒疯叫着桃红，将门扉捶的咣咣响。</p>
牡丹纤手暧昧擦过秦欢膝头，扶着衣裙袅娜起身，对她露个娇娇媚媚笑容，“少爷稍等呢，奴家去打发了他。”</p>
秦欢一手搂个姑娘入怀里，“去吧去吧，接着奏乐……”</p>
“……接着唱曲儿。”姚一真对完秦欢的嘴型，默将额头掉下的黑线擦了，这黑小子如果是暗线的话，是不是有点太松弛了？</p>
牡丹的身影进入视觉盲区，萧愈吩咐，“适才敲门之人叫人盯着。”</p>
姚一真明悟过来，应是去办了。</p>
方才的敲门方式虽无可厚非，可到底叫秦欢产生了怀疑。</p>
她卧在女子胸前，双腿吊儿郎当的叠着，叼了个酒盏在嘴边上。</p>
略显迷离的目色，不动声色落在门外二人身上。</p>
牡丹好声好气的打着商量。</p>
醉汉嘟囔两句，大抵喝的太多，腿脚有些发软，身子一跌翻进屋来。</p>
“桃红……”</p>
“爷啊，咱屋里可没有你的桃红。”</p>
“爷看我像不像桃红？”</p>
姑娘们很能应付这样的场面，皆调笑起来。</p>
秦欢仰头，将咬住杯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对此场面不置一词，并非怯场，谁都能看出她的淡定自若。</p>
醉汉大抵看清屋中没有他要找的人，跌跌撞撞出去了。</p>
牡丹将门一栓，屋中又恢复了莺歌燕语。</p>
大抵过了一刻钟，秦欢悠悠然的起身，“姑娘们，爷该回了，咱们下回再玩儿。”</p>
“少爷这就走啊？”</p>
“让奴家多陪陪少爷吧？”</p>
一口气要了五个姑娘，她们还以为这纨绔子有多会玩儿呢，结果不办事就走？真是稀罕了。</p>
秦欢想着脱身，与姑娘们调笑几句，理好衣襟就要走。</p>
恰她要拉开门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惨叫。</p>
紧接着是惊恐的大叫声，男人女人的，混在一起，几乎刺穿人的耳膜，好不惊悚。</p>
秦欢终于破功，暗咒一声。</p>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头一次逛青楼就遇上这种事！</p>
楼内果然乱成一锅粥，最扎眼的当属一楼歌舞台上，血泊里那一大滩血肉模糊之物。</p>
不等秦欢看清，游廊两侧便包过来十余个黑衣劲装男人，个个神色肃穆，腰别长刀，一身肃杀之气。</p>
“带走！”姚一真盯了眼前的‘黑小子’一眼，扼要的下达命令。</p>
秦欢扭头，发现包间只她一人被抓走，不禁咬牙暗骂官兵都是酒囊饭袋。</p>
等到下楼时，她开始挣扎，“这位官爷，敢问小人犯了什么事，您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吧！”</p>
姚一真冷笑，拍了拍腰侧绣春刀，“不知所犯何事？北镇抚司走一趟，我看你还能不能嘴硬。”</p>
北镇抚司？锦衣卫！</p>
秦欢眉心一跳。</p>
“大人，误会啊，不瞒你说，我才到的长安，这百花楼也是头一次来，若大人是因着嫖……咳将我押去北镇抚司，那总不能只押我一人吧。”秦欢暗示。</p>
“小子，别想耍花招，我倒看看你这小身板，受得了多少皮肉之苦。”姚一真冷哼，阴嗖嗖道。又一招手，大步朝外去，“带走！”</p>
秦欢将姚一真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一遍了。</p>
她不敢大喇喇告诉姚一真，他们要抓的人还在楼上，混在那几个姑娘中。因为这样一来，她指不定就要被姑娘们背后的人盯上……长安最末流的官员她都开罪不起，更别提被锦衣卫逮捕的人。</p>
可若真这么被带走，她不丢半条命那地方就不叫北镇抚司！</p>
这段时间，姑娘们也有机会处理掉脏物，彻底与此事脱钩。</p>
靠北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难道还真是老天爷不让她沾染色道？</p>
秦欢想着豁出去算了，被盯上，总好过去北镇抚司受刑！</p>
“姚千户。”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个玄色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凑在姚一真耳边说了什么。</p>
姚一真神色一变，深深看了秦欢一眼，带着几个锦衣卫重新上了楼。</p>
秦欢暗松了一口气。</p>
这才像样嘛，还是有聪明人的。</p>
正想着，人已经被按着下了楼，秦欢扫一眼歌舞台上的血污，不出所料的恰是之前喊着桃红的醉汉。</p>
出了百花楼，一抬眼就瞧见立在朱门旁，低垂目色的颀长男人。</p>
男人面孔棱角分明，唇轻抿弧度如薄刃，神色冷凝，邃深目光淡淡扫过秦欢。</p>
秦欢心头一跳。</p>
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