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秋蓦地僵住,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前世她便没有怀孕,这一世又怎会忽然有身孕。
况且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忽然,脑中蓦地出现了一些断片的记忆。
一月前,她还没有恢复重生,燕无影破戒饮了酒,抓住她的手朦胧间叫她:“阿月……”
那时的她爱他入骨,根本无法拒绝。
后来她才知,那时燕无影口中呢喃的是“阿雪”,叶雪婵的小名。
燕无影情动之时,把她当做了叶雪婵。
苦涩与寒意涌上,仿若淹没口鼻,令人窒息。
楚义巍回过神,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夫!”
“是!”
周遭安静地可怕,楚云秋悄然抬眸看燕无影,瞥见他的视线落在地上,兀自皱了皱眉。
想来,他也记得那日荒唐。
片刻后,大夫匆忙赶来,把脉后神色一凝:“楚小姐……确是有了身孕,虽落了红,但孩子还好无碍,不过小姐身子虚弱,还是要安胎养身。”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视线皆在燕无影和楚云秋身上打转。
府上人都知晓,两人有婚约在身。
楚义巍脸色铁青,楚云秋白着脸摸向自己的下腹,心中搅乱如麻。
作为楚家嫡女,她自知自己这天大的丑闻若传出去,定会叫楚家受尽耻笑。
祖上百年声誉,也皆会毁于一旦。
燕无影似要开口,楚云秋却主动出声:“爹爹,我会喝下堕子药,不给楚家列祖列宗蒙羞。”
楚义巍许久未发一言,屋中一片焦灼不安的死寂。
许久后,楚义巍重重一叹:“行了,楚家从不把人命当儿戏!这件事,容后再议。”
楚云秋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眸:“爹爹……”
嘴唇蠕动着,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她竟不知从何开口。
方才还对她埋怨至极的二嫂也出了声:“回去吧,我来为瑜舟守灵。”
楚云秋鼻尖酸涩:“嫂嫂,可你也有身孕。”
季菀却缓缓背过身去:“正是如此,我才知女人怀孕的苦。”
看着二嫂消瘦的背影,楚云秋心中愧意如火焰炙烤,煎熬万分。
燕无影温声说:“云秋,我陪你回去。”
楚云秋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的确有些话要和燕无影谈谈。
楚云秋一步三回头,目之所及的黑棺、白布、烛火,无一不刺红她的双目。
亲人对她如此呵护,她却无法拯救他们于水火。
如今,唯一相信她的二哥已辞世,只依她一人又能做到什么……
楚云秋在院门前停下脚步,问身边的人:“无影,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燕无影的视线不知看向哪里,总之对不上她的双眸:“云秋,无论我是否康复,下月我都会八抬大轿娶你为妻,不会令你和孩子受委屈。”
楚云秋哑声问:“不能就在这月吗?”
下月,她们楚家还等得到下月吗?
她竟妄想着,能用这个孩子打动燕无影,换来一丝心软。
燕无影一脸认真:“你是我的正妻,自是要认真备礼,云秋,你信我吗?”
他总是演得那么像,楚云秋心中抑制不住地发冷。
她看不透他,但她知晓,燕无影在她面前,不知展露过多少次这番神情。
无一例外,皆是谎言。
而楚云秋也只能迎合:“我信你,你可是谦谦君子的帝师。”
“不要多想,好好休养一番,少将军那边我会替你打点。”燕无影轻拍她的手背,转身离去。
楚云秋张了张发白的唇,却终究是没发出声音。
燕无影的打点,便是致命的毒药。
目睹燕无影身影消失的一瞬,楚云秋疲惫至极,身子一晃。
小桃连忙上前扶稳了她:“小姐!”
“……扶我进去。”
被搀扶到闺房中,又喝了小桃送来的安胎药,楚云秋沉沉睡去。
她忽然又梦到了三年前的事。
她将燕无影带回来之后,是二哥替她承担了爹爹的责罚。
她替楚瑜舟上药时,他会笑着摸她的头:“救人怎么会是你的错,我支持小妹。”
楚云秋蓦地落下泪来。
眨眼间,眼前的笑容与三年后的楚瑜舟重叠。
他仍像从前那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云秋,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哥哥从不怪你。”
楚云秋想要触碰他,可下一瞬,似水滴砸入水面,泛起涟漪,一切变得朦胧不清。
指尖所触之处,是猩红粘稠的血……
楚云秋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忽地,心口似扎进一把钝刀来回翻旋,顿时便疼的她冷汗淋漓,似有千万只蚂蚁啃噬。
楚云秋胡乱挥手打翻烛台,小桃闻声冲进来,见状慌乱不已:“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楚云秋张唇想要说话,喉中铁锈味却一股涌上,猛然吐出一口黑红的血。
小桃忙吩咐门前的护卫:“大夫!快去叫大夫来!”
剧痛令楚云秋眼前模糊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赶来为她扎了几针,那蚀骨的痛才压下大半。
楚云秋哑声问:“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老夫怀疑,小姐这是中毒了!”
“毒?”楚云秋懵了。
前世从未发生过这些事,难道她暴露了?
“此乃一种慢性毒药,需长年累月一点点催发,三年便会毒发,接着……”大夫面露难色。
小桃焦急问:“会怎么样?”
大夫重重叹息:“会在一月之内,不治身亡!”
楚云秋一瞬僵住,如落冰窖。
三年……岂不正是燕无影与她接触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