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院后,花蓉没再哭也没再闹。
她再也不追责母亲的死因,也不再抗拒喝药。
宋昭雪偶尔来挑衅,她也顺从地不再反抗。
她彻底成为了楚晏淇最想让她成为的样子。
听话、乖巧……如同怀孕的木偶,再无生机。
楚晏淇不再来看她,太医每日都会去王府禀报胎相。
“据脉象来看,花小姐和胎儿情况很稳定。”
楚晏淇“嗯”了一声算做回应,目光始终定格在桌上暗卫查来的药物上。
眼中翻涌着不明如同波涛般的复杂情绪,良久,才闭上了双眼。
第一次,陷入无尽的纠结。
冬去春来,又迎来深秋。
花蓉的肚子一天天地大,太医也来得更加频繁。
许是近日转季,染了风寒。
每日都昏昏沉沉,夜里却突发心悸,怎么也睡不着。
她起身,扶着沉重的身子想去院中走走。
却在路过一处偏院时,听见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孩子还要多久临盆……”
是楚晏淇的声音!
花蓉咬牙,往前快走了两步,屋内的谈话越来越清晰。
太医答道:“临盆不过这几天了。”
楚晏淇沉默了片刻,应了句:“嗯。”
说完,屋内便没了声音。
花蓉等了片刻,正打算离开,楚晏淇却再次开口了。
“等孩子生下来后,找个稍远的地方,送走吧。”
花蓉身体猛地一僵。
她听见楚晏淇说:“昭雪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所以送走吧……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难言的绝望瞬间将她卷入了黑暗之中。
她整个人开始不正常地颤抖,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随后,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踉跄着往回跑去。
她本以为至少这个孩子,不会再如她般悲惨。
却没想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的、娘亲的,还有这个孩子的悲惨,都早已注定。
无论她怎样做,似乎都无可避免地往最坏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楚晏淇来了。
看着她苍白的脸,顿了顿,说道:“过几日临盆,好好休息。”
花蓉摇头,满心满眼的绝望:“别送他走,求你了。”
话一开口,便是哽咽:“宋昭雪不要没关系,我会照顾好他,我会把他带的远远的,不会再来打扰你们,别送他走,求你了……”
她抓住楚晏淇的手,泣不成声,字字泣血。
楚晏淇却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良久,才说道。
“你靠什么养活他?你还能弹琵琶吗?”
花蓉一顿,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撕心的疼意瞬间传来。
可心脏却远比身体更疼。
她无助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落。
楚晏淇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何必带他过苦日子,送走对你和他都好。”
花蓉伏在床头,喉中哽塞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空荡的房间,她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灵魂。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无,意识渐渐沉沦。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抱着琵琶站上了屋顶。
楚晏淇在院中冷冷看着他:“你又在闹什么?”
花蓉愣了愣,竟笑了,她抱着琵琶轻笑道。
“王爷,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喜欢听我弹曲,我给王爷弹一曲好不好?”
她将断了弦的琵琶抱在身前,指尖一动,剧烈的疼意钻心剜骨。
手一松,琵琶落在地上断了两截,诤的一声,再没了动静。
她痴痴地看着地上的琵琶,睫羽剧颤着,却再也落不下一滴泪来。
楚晏淇目光冰冷:“把她带下来。”
他再没了耐心,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的声音缥缈凄凉。
“我曾以为遇见王爷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可是最后,却什么都因你失去了,王爷,我什么都没有了。”
楚晏淇脚步顿了下来,他听见花蓉说:“所以来生,别让我再遇见你了。”
楚晏淇心中猛然一抽。
他转身,却见屋顶上花蓉兀地往后倒去。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瞬间将他定在原地。
遍地的鲜红浸透她的双眸,血泊中,花蓉静静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