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将军嫡女，性子跳脱。</p>
院子里的杏熟了，她带着我们几个丫鬟爬树摘杏。</p>
别的丫鬟都不敢，惶恐地劝小姐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p>
只有我晃晃悠悠地搬来一把小梯子。</p>
小姐摸着我的头笑：</p>
「好颂春，本小姐没白疼你。」</p>
小姐最爱红衣，她就像一团火，自由自在地旺盛着。</p>
我看着那团红在层层的绿中，像是翻腾的烈焰，又像是盛开的红花。</p>
小姐摘了好大一兜杏子，咬下去酸酸的。</p>
我五官皱巴在一起。</p>
小姐笑得更开心了。</p>
她用细长的手指点着我的脑袋：</p>
「颂春，你好丑。」</p>
那个年纪的姑娘没什么美丑的概念。</p>
我只知道，我这样小姐会开心。</p>
所以，此后便常扮丑来都逗她开心。</p>
小姐十岁那年，喜欢上了舞刀弄枪。</p>
她本就是将门虎女，一手红缨枪也耍得猎猎生风。</p>
将军却不喜欢小姐舞刀弄枪。</p>
他说小姐该有大家闺秀的做派，而不是这般粗人行径。</p>
小姐那时年纪虽小，却懂得许多大道理。</p>
她如一棵松柏，站在那里，朗声同将军辩驳：</p>
「我爹是镇国将军，自然有那些个底气同旁的世家小姐不一样。」</p>
将军被她逗得直乐，也便放弃了培养小姐做一个大家闺秀的想法。</p>
小姐不喜欢娇滴滴的世家小姐的做派。</p>
她爽朗、热情，就像是该在草原烈日下盛开的格桑花。</p>
同小姐的性子不同，大少爷要温顺许多。</p>
他不爱枪棍爱诗书。</p>
小姐在院子下那棵红梅下舞枪，大少爷就坐在窗边作画。</p>
他画簌簌而落的红梅、画大雪纷飞的冬景、画院墙上那只伸着懒腰的狸奴。</p>
当然更多的是画小姐。</p>
画她一袭红衣翻飞如火。</p>
有时我也有幸入了少爷的画。</p>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去看，画上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正眼睛晶亮地看着红梅下身姿英武的小姐。</p>
大少爷见我看呆了，便屈指敲了下我的脑袋。</p>
他唇边漫出一抹笑，问我：</p>
「喜欢？」</p>
我忙不迭地点头。</p>
他便把画递给我。</p>
我连忙把手在身上抹了两下，这才恭敬地接过，珍而重之地接好。</p>
大少爷懒洋洋地冲小姐喊：</p>
「你这小丫头都让你惯坏了，一点也不怕人。」</p>
小姐闻言回身，艳丽的脸上勾起笑来：</p>
「我的人，自是该无拘无束的。」</p>
说罢，小姐冲我招手。</p>
我连忙跑过去。</p>
献宝似的把画拿给她看。</p>
她伸手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软肉，笑道：</p>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就这么幅破画便将你打发了。」</p>
「哥哥那可还有不少好东西呢，想不想要？」</p>
说着，小姐扑向大少爷。</p>
笑声如银铃般传来，抖落了一树的红梅。</p>
我抬头去看。</p>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雪来。</p>
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会顺顺利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