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要进京了。</p>
草原战败,他进京商议休战事宜。</p>
我听到这个消息,终日惶惶。</p>
做战俘的那段时日,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愿回忆起的痛苦经历。</p>
那时战事渐歇,草原已有败势。</p>
原本应该优待俘虏,以求休战时向敌国卖个好。</p>
可聂若霜,是草原的公主。</p>
萧景之在她的劝解下,将我送入她父亲的营帐。</p>
这一入,便是地狱。</p>
我被关入猪圈,同牲畜一同进食。</p>
草原民风粗鄙,我跟物件一样被那些人侮辱践踏。</p>
我曾在碎瓦上跳了三天三夜的舞。</p>
也曾于镣铐之中攀爬上千青阶。</p>
仙人献果,玉女登梯。</p>
草原的逍遥,是千万个魂灵造就。</p>
他们说,血染得越红,草苗才能生长得越旺盛。</p>
一旦反抗,迎来的只会是千百倍的折磨。</p>
我的尊严,体面,被碾碎在裤裆之下。</p>
起初,我还会期待。</p>
期待少年郎将如天神降临。</p>
我愿意匍匐在他脚下,根骨尽折。</p>
这份期待早在日以继夜的痛苦中消失殆尽。</p>
我对萧景之的情意,同傲骨一起,一点点,一寸寸。</p>
连根拔起。</p>
那些伤痕如烙印般。</p>
让我麻木又清醒。</p>
从前,我羡慕聂若霜的出身,羡慕她的性子,连同着那片草原,都是我梦中晃过的残影。</p>
如今,我却再也不想踏足那片土地。</p>
那片土地上的任何人,都是我难以摆脱的噩梦。</p>
我原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p>
那日我手中的刀还未深入,萧景之便出现在我身后。</p>
可他反常地未发一言。</p>
聂若霜为这事,将自己锁在屋子里许多日不肯见他。</p>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p>
直到宫宴前夕。</p>
萧景之忽然闯入,命人给我梳妆打扮。</p>
我拼了命地求他,软磨硬泡。</p>
他都不为所动。</p>
「婢知错,求主君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我可以给聂娘子抵命,我这条贱命,她想要便拿去!」</p>
我绝望地看了他一眼。</p>
然后,撞向柱子。</p>
周围小厮眼疾手快拦住我。</p>
他未料到我会如此决绝,大发雷霆。</p>
最后,他让人将我绑上了轿。</p>
我还是被送到了宫宴之上。</p>
那些衣裙,有千钧重。</p>
皇宫玉阶,犹如刀俎。</p>
我行走的每一步,都煎熬至极。</p>
直到看见那个无数次让我在梦中惊醒的面容。</p>
我浑身紧绷的弦,终于断裂。</p>
我如濒死的鱼,恐惧到窒息。</p>
萧景之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背。</p>
即便我对他的情意早已磨灭。</p>
可现在,我能依靠的只有他。</p>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盲目的希望。</p>
下一刻,希望彻底破碎。</p>
可汗笑着调笑他。</p>
「威震天下的萧将军,竟然带一个妓子来这种宴席,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p>
萧景之的手陡然松开。</p>
接下来,可汗咄咄逼人,话里话外都在羞辱我。</p>
萧景之一言未发,冷眼旁观。</p>
我在边疆数年,早学会了逆来顺受。</p>
我安静地垂着脑袋,任他羞辱。</p>
直到可汗得寸进尺,让我跳一支舞。</p>
萧景之终于黑着脸喝止。</p>
宴席结束,我被萧景之连拖带拽塞进了轿辇。</p>
他眼中浓郁的失望,快要将我淹没。</p>
「你从前那般要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人人可欺,你的傲骨都去哪了?!」</p>
「谢柳儿生来为妓,天生下贱,怎配有那种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