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卷着萨蒂,在经过河弯时,将她冲向河岸。萨蒂扑腾着去抓岸边倒垂下来的一簇簇干灌木。第一次没抓着,她骂出句脏话,接着又试了一次。这次她牢牢抓住一根结实的树根,忍着浑身的疼痛把自己拽到河岸边没有积水的一块空地上。
萨蒂躺在草地上喘着粗气。等呼吸渐渐平缓,她挣扎着站起来,突然感到左脚踝上有一阵剧烈的刺痛。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检查自己的脚。踝关节又青又肿,不知道有没有骨折,但肯定扭伤了。萨蒂咬咬牙,一跛一跛地离开河边,同时又回头观察翻腾的河水。
一些地方的河岸已经淹没在水中。
“桥!”
萨蒂记起艾玛的警告,知道自己得赶在交通被洪水阻断前行动。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幅可怕的画面,沙基正把孩子们赶进他的卡车,带着他们一溜烟消失了。萨姆和科特妮怎么办?
萨蒂吸进一口气镇定下来,顾不上脚踝处因运动引起的剧痛,一路小跑赶回木屋。她跑进屋里,摔上门,用颤抖的双手点燃油灯。
“好,打电话报警。”
萨蒂的手提包就躺在茶几上。她在包里找了找,但没找到手机,于是又拉开厨房的抽屉翻了个遍。“好好想想,你把手机放哪了?”
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但萨蒂马上把它赶走。“集中精神!”
自己最后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几天前,一周前?她不记得了。
慌乱之中,萨蒂被电脑包绊了一跤。
“啊哈!在这儿呢。”
萨蒂把电脑包扔到餐桌上,拉开拉链。她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手机就在原来的地方,在包的内袋里。萨蒂把手机盖翻开,接着呻吟了一声。没电、没信号……什么都没有。
“开机呀!”萨蒂按下电源键,屏幕一闪,跟着就灭了。“叫你不关机,你个白痴!”
萨蒂把派不上用场的手机扔在桌子上,心里清楚自己必须开车到镇里叫警察过来。她马上行动起来,先换上外套,那件厚重的冬衣至少还暖和,而且是干的。她把手提包的肩带搭在肩膀上,手伸进外套的几个口袋里摸索一通,掏出一串钥匙。
“感谢上帝,总算有件顺利的事。”
萨蒂走到屋外,缩着头扎进怒号的狂风和新一轮的倾盆大雨之中。她一只手握着手电筒,一只手抓着车钥匙,一瘸一拐地沿着小路走下去。几分钟后,她到了艾玛的木屋跟前,刚要捶门,突然记起埃德带着他姐姐去埃德蒙顿了。
菲利普的奔驰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顶,雨水沿着引擎盖滚落下来。萨蒂打开车门,把手电筒和手提包扔到副驾驶座位上,自己跟着钻进去。她喃喃地简短祷告了几句,随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接着转动钥匙。汽车无力地咆哮一声,跟着和手机一样,它也罢工了。
“搞什么名堂!”萨蒂大喊道。“你能不能他妈的放过我一次?”
她气急败坏地又试了一次。
这次发动机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萨蒂呆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扑倒在方向盘上,任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一个响雷突然炸开,萨蒂吓得差点跳起来。她直挺挺地坐着,心惊胆战地紧紧抓住方向盘,抓到指关节都失去了血色。雾气开始在玻璃上凝结,萨蒂用袖子擦了擦身边的车窗。一道闪电撕裂天空,此时她看见左手边有一个黑色的巨形物体。又有一道锯齿状的闪电照亮了周围,亮光正好打在一辆小轿车上。轿车就停在另一间木屋旁边,靠近路边的那间,但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的。
萨蒂推开车门,拿齐东西跳下车,迎着风暴跑向那间木屋。一块矩形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萨蒂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巨大的身影移向敞开的门口。“谁在外面?”
“嘿!”萨蒂挥舞着手电筒。“这里!”
她跑到木屋跟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救命……求你……我们必须帮助他们。”
萨蒂抬头看看门上的牌子。希望。
从屋里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胡子男人。他上身穿一件污迹斑斑的破t恤衫,下身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他的大肚子垂下来,只能隐约看见裤腰上系着的皮带。这个人大概年长萨蒂十来岁,浅绿色的眼睛里露出善意。他把萨蒂领进屋。
“怎么回事,姑娘?”男人带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问道。“你看起来像是撞鬼了。”
“我需要借你的电话用用。”萨蒂喘着气说。
她尽量不去注意木屋中墙上挂着的鹿和麋的头颅标本,还有地上胡乱堆着的空啤酒罐。
“这就成问题了,我没电话。”
“但我们必须打电话报警!”
男人皱起眉头。“报警又是为什么?”
萨蒂深吸了一口气。“沙基绑架了几个孩子,他把他们关在一座地堡里面。”
“沙基有座地堡?你是说,在地下?”
萨蒂焦躁而痛苦地喊了起来。“他就是雾魔!”
“外面有点起雾了,”男人心不在焉地说,“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姑娘。你的脚踝都肿成那样了,赶紧抬起脚,架在椅子上,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门外,消失了一分钟后带回来一个冰袋。他把萨蒂扶到一张椅子上。“把冰敷在脚踝上。”
萨蒂坐下来,看着他走进厨房。
“我<strike>http://wrike>们得做些——”突然有一口气卡在萨蒂喉咙里。
好多圆鼓鼓的眼睛正盯着她。8条鱼正肚皮朝上躺在橱柜上,有些已经清理干净,有些还活着,鱼嘴一张一翕地喘着气。最后,它们放弃了挣扎。
男人抓起一把渔刀,弯弯的刀锋闪着险恶的光。他见萨蒂注视着自己,便微微一笑。“等我把这些收拾好,马上就去做热苹果酒,除非你想喝麦芽酒。”
萨蒂对着那把刀看得入神。“我什么都不要。”
“苹果酒能帮你暖和起来。对了,我叫弗格斯。”
“萨蒂。”
“是,你的事我全知道。”弗格斯把一条小鱼的肚子划开,掏出内脏,放到水槽上面一个发黑的金属饼干托盘上。“艾玛说你是因为男人的事躲到这里来的。”
“我没有在躲。”
“那你说是什么?”
萨蒂张开嘴,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反驳对方。可她就像那些半死不活的鱼,很快就放弃了。
沉默了片刻,萨蒂说:“我们得帮帮那些孩子。”
“沙基的小不点都死了,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别处去。”
“我说的不是他们,我在说我的儿子和沙基绑走的其他孩子。他们来向我求助,我得做些什么。”
“最好等天亮再说,姑娘,等这阵狂风暴雨过去。”
“我不能等了,我的儿子就在外面的某个地方。我们现在就得叫警察。”
一阵强风吹得门嘎吱直响,萨蒂跳起来。
弗格斯蹙起眉头。“这样的天气,你打算开那辆奔驰到镇上去?”
“电瓶没电了,我需要借你的车。”
男人把刀冲洗干净,在一块洗碗布上擦了擦手。“你在说醉话吧。”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弗格斯歪着头。“唔,看你倒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拜托!帮帮我,弗格斯。”
“这样吧……我开车去镇里替你找警察。”
萨蒂对弗格斯露出感激的笑容。
弗格斯伸手去拿挂在门边的外套。“你在这儿休息,冰袋要一直敷着。”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出了门。
汽车发动机隆隆地咆哮起来,车头灯的光束扫过屋后的窗户,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萨蒂从椅子上弹起来。“我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尤其是她还有一件武器。
那支枪。
萨蒂朝门口走去,但目光落在了那把渔刀上。她停下脚步,把刀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