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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忠言逆耳。我说:忠言像梅毒,宁给勿收。
我要不要离开我丈夫?一个星期后,我在教员休息室收到洁思用MSN传来的讯息。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人生最无法回答的问题之一,跟“单音节字”的英文为何是“monosy l labism”这么多音节的字同样无解,我也不想用我的影响力污染她。
我看看简陋的教员休息室里其他的几位女同事,两个离婚、三个分居、四个婚姻不快乐。问题在于,女性结婚时并没有人给她们一本“婚姻逃生演习手册”,没人像在火灾演习时那样,告诉我们:“嘿,出口在这里、这里和这里!”但我绝不会要一位女性朋友没带降落伞就跳进未知的世界。
洁思:史督仔从海地回来后,我把他伤了我的心的原因告诉他。你知道这位伟大的治疗专家怎么说吗?一吃两颗阿斯匹灵,睡一下。跟他一起睡!?我哭得肝肠寸断,他说那是泪腺过度活跃。
凯西:没良心的家伙!
洁思:他说修补地雷受害者让他的心灵麻木,战争使他的同情心被哥罗芳无声无息地麻醉了,而手术台上支离破碎的人使他好像也已死去……他搞那些外遇,是要感觉他还活着。
凯西:多么讽刺!因为你正想“杀掉”他!他根本是个大骗子,尤其他还吃威而刚让自己战力持久,使得他更罪加三级!我知道这样说很可悲,可是我整个早上都在教“自然”,难免从科学的角度看事情。他还说了什么?
洁思:他问我,我是不是要他去睡另一个房间?我说,那当然,最好去睡另一个半球。
凯西:他愿意保证不再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吗?
洁思:他说那些外遇显然满足了婚姻无法满足他的,既然那些满足仍无法从婚姻中得到,那么未获满足的一方有权利继续外过。他居然有胆说他去别处寻找满足,而非毁掉我们的婚姻,是更善良的作法!根据他的歪理,外遇保住我们的婚姻,那是保护而非摧毁的行为,所以他理直气壮地拈花惹草!
凯西:好一个理直气壮的双面人,根本是厕所里的蛆!你打算怎么办?
洁思:可能会把他踢出去,我可不想后半辈子都在算他的保险套,对不对?
凯西:你也可以在他的内裤里装个炒饭追踪器。完了!我必须下线了!史镐像头猎犬一样咆哮了,今天晚上是亲师恳谈会。
洁思:晚上在汉娜的艺廊参加开幕典礼时见,拜托你不要迟到,我有事跟你讨论。
凯西:什么事?怎样在你丈夫下一次要做直肠检查时,找一位手最冰冷的直肠肛门科医生,把手塞进他的肛门?
洁思:我的胸部有肿瘤。
肿瘤?荧幕上一闪一闪的游标刺激着我的神经,洁思的母亲刚因乳癌过世,而这种病有遗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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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和晚上,我的胃都打着结。
我那些年方十岁的学生已经忍受了十一次考试,用以弄清楚他们将来可以进入哪一所中学。
家长之间的竞争让人想吐,伦敦的家长为了让孩子进入理想的中学,大概在验孕剂变成粉红色的刹那、尿都还没干的时候,就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孩子挤进最顶尖的幼稚园。
“我女儿每一科都得到A,所以我们对她能进音乐班非常有信心。她想当演奏家和脑部外科医生。欧康诺老师,你也有女儿,不是吗?她对未来中学的校长说她将来要做什么?”
“弹簧床表演者和间谍,我记得她是这样说的。”
“噢。”对方愣了一下,而后充满同情地说:“呃……非常有创意。”
这些野心勃勃的父母脸上都挂着高空走钢索者那般灿烂但又恐惧的笑容。一名笑容满面的妈妈担心她儿子不读经典文学,只着迷于牛仔漫画,她问我有什么忠告。
“呃……戴着马刺的时候不要蹲下来?”
我自己的儿子刚参加一个乐团,名叫“自我膨胀的傻瓜”,还写了一首叫“我的狗吃了希特勒的脑”的诗,所以,我实在没有立场给任何人忠告。
我有气无力地走出教室时,已经晚上八点三十五分了。通常这时我会跟其他的女同事去喝一杯,票选“最帅的男性家长”,但今晚我必须去找洁思。
我刚出门,校长就像躲在岩石下面的鳗鱼,无声无息地从校长室滑出来。
“今天在大礼堂集合唱国歌的时候,你的班上有几个学生倒立着唱。我把他们叫到校长室,他们的辩解是,你说没有人规定起立唱国歌的时候应该哪一边朝上。”
“呃……真的啊!法律有规定吗?何况倒立有助血液循环……”
“欧康诺老师,我会很感激你把这些反皇室的情绪放在自己的脑袋里就好,如果你还想在教育界有更好的前途。还有,你当真认为女老师适合穿长裤来教书吗?”
我很想问他,一个胖得像香肠的校长穿西装就比较适合吗?
还有,他有必要当着我的对手——那个像舔到冰淇淋的猫在他身后鬼鬼祟祟的帕笛妲的面指责我吗?
“是,校长。那的确不适合,校长。”结果,我只能没竹气地说。
我知道,我的缺点就是太过顺从,这也表示我必须改穿那些改良式的修女装了,可恶!
当校长像一艘六十岁的战舰,气呼呼又自以为是地驶过走廊而去后,帕笛妲居然有脸过来跟我说:“凯珊卓,我知道我们在争取同一个职位,只有最棒的那个人能赢,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不能当朋友。哪天出去喝一杯,好不好?”
我宁可被人倒吊在蚂蚁巢上!永远都不好,听懂了没?
我这样想着,但嘴上仍说:“没问题,但我得先看看我的记事本。”
我真的必须去上“斗牛新手须知”的课,因为帕笛妲根本不是要跟我交朋友,她像被我捅得很火的牛,只想吃脑补脑——吃我的脑,补她的脑。
教育单位的督学现在都很鼓励老师以更有创意的方式指导学生学习,帕笛妲很用心,可是缺乏想像力,看见我班上学生古里古怪的画作时,总是表现出一副高傲又很好奇的模样,却又明白督学会给我很高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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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抵达汉娜举行预展的画廊现场时,我已经饱受三十位爱子心切的家长的“恳切”轰炸、校长的训斥,还对自己那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高潮以及好友的乳房,忧心忡忡到快要崩溃了。
我在画廊外面脱去便鞋,硬把脚趾塞入用塑胶袋装着带来的高跟鞋里。扶着大楼门房那肯定吃过许多类固醇而十分雄壮的手臂换鞋时,我已听到会场传来的嗡嗡谈话声,还有自以为是的笑声。
我朝窗里偷看一眼,不禁打内心发出呻吟。
我很不会应付上流人士,汉娜曾带我随她一位客户去乡下的庄园猎狐,我不只让马裤跟马蹬缠在一起,还跌入了有刺的灌木丛,而后被猎狗咬了一口。
狐狸的确是死了,但是是看到我的糗样笑死的!
我装出看画的样子在人群中移动,其实是公然偷窥依莉莎白·赫莉、米克·杰格、艾尔顿·强,以及一位被洁思称之为“吃掉了电影界”,所以才那么胖的暴发户影人。他们的鼻子都抬得很高,让我不断以为会有回转寿司从那两个像是隧道口的鼻孔驶出来。
同时出席的还有常见的颓废派贵族群——纵情声色的大家长、长期受苦而表情疏离的发妻、第一号情妇,以及从勒戒疗养院出来不久,但刚去厕所吸过软性毒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长子。他们都被汉娜哄来购买她最新挖掘到的画作。
依我的看法,好的艺术品存在于观赏者的皮夹。难怪汉娜花得起钱抽出屁股的脂肪注射到嘴唇,因为“亲吻屁股”根本就是她的工作之一!
我真希望洛伊在这里支持我,但他讨厌现代艺术。他说他拒绝来看泡在甲醛里面的鲨鱼,以他感觉,死掉的鲨鱼只是发霉的鱼,不是艺术品。
不习惯穿尖头的高跟鞋,我痛苦地在会场穿梭,寻找洁思。
“这个作品如同对着你内在的野兽说话,对不对?”一位穿着“洋装”的男士问我。
救人啊!我必须赶快找到洁思,我想必是在场唯一对流行语言一无所知的外行人。
洁思穿着像要参加葬礼的鸡尾酒礼服坐在楼梯上,她的长发放了下来,把玩着一杯夏多内香槟,并为了掩饰手上的荷尔蒙贴片而假装抽烟。
“对不起,我迟到了。怎么回事?你做了乳房超音波检查了吗?情况怎样?”我在低她一阶的地方坐下来。
“呃……他们把我的乳房塞进搅拌器,只差没让我的脑子从耳朵爆出来,但痛苦的程度还是跟离婚的平均痛苦指数没得比。”
听到这种话,就该懂得像看到巨大的蟒蛇那般,绕道而行。
“医生发现了什么?她怎么说?”
“她发现一个看来像恶性的肿瘤,根据我的家族病史,我立刻做了切片检查,”她的声音毫无生气。“一个星期后看结果。”
“天啊!结果会没事的,洁思,可能只是一个纤维瘤。”我状似镇定,其实心脏一直撞击着我的魔术胸罩。“史督仔有没有陪你去?”
“没有,他的心里有另一个瘤。这个瘤去了一个位于欧洲傲慢的中部、人人像在比赛谁的婚外情最多的国家。如果你还不知道答案,那就是法国。”
她在医院的时间一定很久,居然想得出这种形容词。
我同情地捏捏她的腿。“你若早些跟我说,我会陪你去检查,亲爱的。”
她耸耸肩。“是我自己太傻,我还以为他会在最后一分钟体认到,他的妻子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会议重要。这也难怪我会得癌症,除了整天玩石绵的人,不快乐的婚姻对健康的杀伤力是最大的!”
我正努力思考该如何回答时,汉娜像天鹅那般优雅地游了过来。穿着桥色天鹅绒礼服、头戴土耳其蓝无边帽的她跟以前一样,与背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唷,你们两个在这里!”她把一只穿着吉米周名牌鞋的脚踏上楼梯的最下一阶,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们。“凯珊卓,你怎会这么看不起自己,竟然买这种抹布穿在身上?尤其我一直建议把我不要的衣服给你!”她说。
汉娜的座右铭是:衣服如果合身,至少买四个颜色。
“史督仔呢?”
“去巴黎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演讲了,他说他会搭欧洲之星从滑铁卢车站直接过来。”
“这男人会因为工作而死!”
洁思耸耸秀气美丽的裸肩。“唉……反正我们迟早都会死。”
我瞪了汉娜一眼,暗示她闭嘴。
什么啦?她用唇语说。我又说错了什么?
她仰着的脸上是那么的困惑,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刚做了肿瘤的切片检查,”洁思宣布。“而且我要跟我的丈夫离婚了。”
汉娜的眉毛若能抬得更高,她一定会抬,但是,我们这位见怪不怪、处变不惊的女士只对我们眨眨她的眼睫毛,表达心中的沮丧。
“肿瘤?既然如此,你应该吸烟吗?”汉娜抓走洁思假装吐着烟的香烟,放进一个烟灰缸中。“至于离婚,你不可能离婚,你要对乔许怎么交代?这样的角色示范不大好吧?”
洁思叛逆地点燃另一根香烟。“为了当孩子的模范,牺牲我的中年乐趣,值得吗?”
汉娜那指甲修剪精美的手指插在厉行“亚特金减肥法”而精瘦的腰上。“我的父母在我幼稚园的时候离婚……算了,我不要再说为什么我总是把指甲晈到流血,而且到二十七岁还停不了。”
“亲爱的,”洁思安慰她。“我也不相信离婚是好的——直到我结婚。”
“保持婚姻才是最困难的,”汉娜教训她。“我相信史督仔只是碰上中年危机,你难道不能保持一颗开放的心,等他度过这段时期?”
“我的心不是开放的,它早就空了。这些大大小小的羞辱,已经超过我所能忍耐的极限了,汉娜,”洁思解释的声音微弱而凄凉。“所以,我想我该离婚了。”
“说到这里……”我朝门口点头。洁思那位眩目的丈夫提着公事包、拿着皮外套进来了。
熠熠生辉、光芒万丈,比水晶吊灯更为耀眼的史督兰医生像保龄球般,所向披靡地撞倒一屋子竹竿似的模特儿,好像他是正要飞离西贡的最后一架直升机,那些女人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
洁思起先只是用螺丝起子般的视线,站在比赛场外冷眼旁观,而后,她的表情碎裂,突然转过身去。
“看着我丈夫像中世纪的国王在挑选繁殖能力最强的处女,使我想吐。”
汉娜戴满戒指的手握住她的上臂,安慰着她:“切片检查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周末。”
“我们先过完这一关,再对付你的婚姻化疗,好不好?”我好心地建议她。
“是啊!亲爱的,在那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应该讨论清楚。”这是汉娜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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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果真开始讨论,而且说得嘴唇都苗条了好几公分,那就像脸部有氧运动——说话减肥法。
这一天,我们去西区一家剧院,在那有三百个尿急的女人、却只有两间的厕所外排着队,继续讨论。
“可是,何必离婚?”汉娜毫不需要镜子的协助,就可以像专家那样涂好红色的口红。
“你知道,以前当你不喜欢你的丈夫,给他一杯用毒芹属植物装着的酒喝下去,事情就解决了,但现代的婚姻好像不能这样了。”洁思耍宝似地说。
“当他除了对你忠诚,什么都已经给了你的时候,忠实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汉娜打破砂锅想问清楚。
我也在想,女人为什么把丈夫有没有对她忠诚当成那么大的成就?甚至比发明……呃……百日咳的治疗法更伟大?
“巴斯葛预言说,十九世纪的价值观即将重现,他称之为‘诱惑的艺术’。”汉娜说。“男女只要享受彼此取悦、讨好、爱抚那些温柔的感觉就好。”
“这表示他对你已经不再着迷了。”洁思宣布。
“胡说!”汉娜虽然浑身僵硬,依然很优雅。
“如果你们经常做所谓‘夫妻’式的搂抱或依偎,这表示你们玩完了,甜心。真相是,性爱就像你必须呼吸的空气,”洁思照旧发表她的大道理,“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它的重要。尤其,抢走所有空气的是你的另一半。”她说出辛辣的结论。
中场铃声表示还有五分钟节目就要开始,可是排在厕所前面的长龙似乎对我们三个所谈的私人迷你剧更有兴趣,大家都不急着进场去看评论很不错的易卜生。
“你们可以同意某种安排,你知道的,就是法国人都做的那种安排。”汉娜建议,“你说对不对,凯西?”
生命中最“不必说就很清楚”的道理之一,就是你永远不应该插手去管朋友的婚姻。
“某种安排?是啊!多么美妙的主意!”洁思不假思索地说。“大卫可以安排四处睡女人,而我可以安排如何杀掉他。”
厕所长龙拍起手来,替她加油。
看来妻子把丈夫拿去回收的速度之快,应该有一个专用的回收箱,嗯,玻璃类、纸类、塑胶类、专爱偷腥的无趣丈夫类。
回到大厅时,从酒吧出来的人像喷出来的香槟,差点把我们冲散,但我回到座位时依然感觉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即使是舞台上正在演出的《海达·嘉布乐》,看起来也像挪威版的《欲望师奶》。
女人的焦虑向来都一样,我很肯定剧中的女主角海达也失去了高潮,看看她的下场!根据越来越多的证据判断,婚姻最后都会变成嘴角溃烂的鹅口疮,只是婚姻更难医治。
快乐的婚姻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异数,跟有智商的鼓手、不聒噪的美国人或肥胖的模特儿一样罕见。
洛伊和我虽然近来有些意见不同和沟通不良,但我们依然是快乐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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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出去买东西时,也在讨论。
“当女人最大的好处是,不管事情恶劣到什么程度,血拼万事足。”我们正搭乘百货公司的电梯往楼上去时,洁思大声宣布。
“我看过一篇文章,说焦虑的典型症状是吃太多、冲动购物,以及开车太快。他们在胡说什么?那是我对‘美好的一天’的定义!”我兴奋地说。
我有一整个小时可以宠爱自己,然后再去接正在上网球课的孩子。
我们沉醉在扫荡衣架、抢大减价花车、理直气壮的血拼时,汉娜一再企图说服洁思,说她应该穿更性感的衣服,才能赢回丈夫的心,而我的时尚态度也倍受攻击。
“凯西,你这双鞋哪里来的?穿这种鞋怎么可能获得升职?”汉娜指着我的兜皮高底软鞋。
“从衣柜深处挖出来的。”
“亲爱的,你那双鞋躲在衣柜太久,都可以被称为同志了。现在……”她转身确定洁思听不到。“我们需要谈谈。洁思不能离婚,新旧丈夫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小了,她还是保有原来的丈夫比较好,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这一个的恶心饮食习惯,和放屁的味道。”
说真的,我宁可听小野洋子的CD,也不想听汉娜针对洁思不应该离婚的大道理,可是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离开。
“你真的要害你的朋友孤单生活,对着重播的《欲望城市》啃食微波减肥餐?”
“我不认为洁思想再找新的丈夫,虽然一个拥有大批艺术珍藏、且已病人膏盲的年老亿万富翁,或许可以吸引她。”
汉娜拒绝被我逗笑。“离婚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方法,凯西。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汉娜这个要求,只比洛伊要我用手让笼子里的动物射精,以便让他做人工受精的要求好一丁点。我正打算拒绝,可是照例,我还是说不出来。
“呃……好吧!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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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健身房做完水中有氧运动之后,光着身体在更衣室换衣服时也继续讨论。
“游泳如果真的那么有助于减重,海象怎么还那么胖?”我单脚站着,喘得像得了气喘病的红鹤,拼命想把一只湿湿的脚穿进有点紧的长裤里。
洁思的脸面无表情。
“高兴一点,甜心,乔治·克隆尼还没有结婚,这总该值得微笑吧?”
“不,值得微笑的是,这个世界每七分钟就有一个丈夫死亡。”洁思转头看看汉娜有没有在偷听。
但我们那位高雅的朋友,还在淋浴间使用某种用比目鱼的碎骨头以及树獭骨粉制作而成的阱老乳液,搓揉她的身体。
“我们需要谈谈,你一定要支持我对抗汉娜,”她的语气很紧急。“失去了爱的润滑,婚姻的齿轮终会磨擦殆尽,最后只剩沙子,对不对?”
“呃……”
“天下最寂寞的就是不快乐的婚姻!”洁思继续说。“葛洛利亚·史坦因曾说:最能确保你一定会寂寞的方法,就是结婚。我老早就是个自己带小孩的单亲妈妈,你也是,凯西,可是,汉娜不肯客观的判断事情,所以,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我宁可去啃马鞍,也不想答应,但我还是说:“是啊!当然!”
我的朋友高兴得跳起来,我也跳了起来,只是掉进了最近的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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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思应该要看检验报告的那一天,医院打电话给她,说还要做更多检验,所以取消约诊。这可不妙!
我慌忙地到处打电话,重订孩子们的各个游玩约会,一再发誓立刻去申请一个保母(大多数英国中产家庭的孩子到十岁才知道交换保母不是他们的母亲,这对只会说克罗埃西亚语的这些孩子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在下课之后直奔洁思的家。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史督仔来开门。
罕见的冬天夕阳斜挂在无云的蓝天上,照得人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大卫,史督兰沐浴在夕阳形成的聚光灯下,照例闪闪发光、眩人耳目。
“请进,”他用那甜美流畅又柔和的声音说着,一只温暖的手按住我的背窝。“洁思美接孩子去了,我能给你倒杯什么喝的吗?”他引导我进入客厅。
“不用了,谢谢,我想……”
但是史督仔已经倒了一杯红酒给我。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突然显得更为年轻,让我想起他的学生时代——凌乱的头发、褪色的牛仔裤、似笑非笑的嘴。
他什么时候做了“神似整型手术”的?我心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稽可笑?活像卡通片里有两撇卷翘胡子的大坏蛋!
一股怒气穿身而过,压过了我的缺乏自信,我生气地重重坐在沙发上,“我不要跟你打哈哈、说些无聊的门面话。史督仔,虽然我知道你最想聊的是你的小弟弟,更别说我完全清楚你都是用它在思考。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见鬼的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洁思!?”
“哇!我懂了,女巫们围着大锅开过会了。”洁思的丈夫举起双手挥一挥。“为什么?工作压力啦、身体的疲惫啦,我几乎是一只手在经营‘战争受害者医疗照顾基金会’!”
“是吗?”我像蜥蜴那样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那你的另一只手在做什么?”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这人是个不沾锅,什么侮辱到他身上都立刻滑掉。
“你知道洁思即将要求你单膝下跪,说‘请你当我的前妻’吗?”我停下来,史督仔微带血丝的眼睛从深垂的眼皮下看着我。“你怎能这样对待她?”我又问一次。“你害她心都碎了!”
他只耸耸肩。“男人找上比他年轻的女人,是因为他想要一些‘其他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害怕遭到羞辱,或被装满化妆品的大皮包当头一棒打过来,所以我们不敢向家里的这一位开口要。”
史督兰再次注视着我,那对眼睛有橘有绿,在下午的阳光里更加熠熠生辉。见他朝沙发走来,我移动了一下,给他更多空间,可是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坐下来,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大腿的热度靠在我腿边。
“可是,我又经常觉得,你在床上应该比一般的家庭主妇更有创意,凯珊卓。”
“那当然,”我冷冷地说。“我都在床上折纸鹤、刺绣、编中国结。”
“外遇之后还有生活吗?当然有,”他流畅地接着说,“一夫一妻制已经是行不通的观念了。”
“那是对你们这些小伙子而言吧!要男人不出轨,大概像……呃……要甘地办外烩一样困难!”
“别这样嘛!凯珊卓,你跟洛伊结婚多久了?难道你不想体验陌生的手滑过你皮肤的那种刺激,或者另一个男人火热的嘴?”
他看着我……噢不!他看入我的眼底,而且目光中有某种野性,接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腿上。
“要玩医生游戏,你也太老了吧!”我将他的手一把拍掉。
要不是我的朋友此刻出现在前门,我会说更多!
乔许从洁思身后晃进来,他对我挥挥手,扔下书包,朝冰箱走去。“妈,你等一下能协助我做艺术作业吗?”
“当然,亲爱的。”
史督仔发出擤鼻子似的笑声。“你妈妈?要她用脑袋?她当玩乐女王太久,脑筋早就生锈了,孩子。”他不屑地说完,朝书房晃去。
“我的确没有脑袋,”洁思反驳,“看看我嫁了什么人就知道!”
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洁思咬着左边脸颊的内侧肌肉。她已替自己倒了杯酒,整个人烦躁到忘了点燃应该假装在抽的烟。
“我一直在想,洁思。”我说。“你知道,你一直问我你该怎么办,而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对别人的婚姻提出意见。但是,呃……我想我决定了,我认为你应该跟这只鼠狼离婚。这男人是个魔鬼!他没在某个地方把许多处女丢进火山口,已经是个奇迹了!”
“谢谢你,凯西。”她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以洛伊对待你的方式,我认为你也应该考虑离婚。你只要记住,就统计学上来说,百分之百的离婚是从结婚开始的。”
我激动地看着她。她是认真的吗?她真的认为我可以把洛伊跟其他用坏了的、不用了的杂物,一起放进楼梯底下的储物柜?
“我会找他说清楚,等他发现他是怎样的自私……”
“说清楚?哈!”洁思嗤之以鼻。“他根本不会记得你说过什么!男人的注意力非常短暂,类似失忆症。好处是你可以当面说他们的坏话,反正他们也没在听,听了也记不得。”
“只要我把我的感觉解释清楚,他就会……”
“感觉!”一身紫色Prada的汉娜刚到,乔许开门让她进来,此刻正七手八脚地在走廊收伞。
“男人当然也有感觉,只是他们说不出来,我的巴斯葛就是其中之一。”
她一把抓走我们的红酒,对着空气亲吻一下洁思,同时送出“你还好吗”的眼神。
“胡说八道!汉娜。女人花在思考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时间,比男人真正在想的时间更多。”
“反正,我要给洛伊一个改过的机会。”我坚持。
“改过?哈!”洁思嘲弄道。“这种事不会发生,那就跟修理洗衣机的工人永远不会在约定的时间抵达是一样的。”
“婚姻中的爱是可能存在的。我是说,你爱巴斯葛,对吧?汉娜。”我恳求她同意我的观点。
“亲爱的,我们快活似神仙,爱情弯个腰去捡就有,我们说话的现在,他正在替我烤鲑鱼,可见他有多爱我了吧!”
“汉娜,巴斯葛不爱你怎么行?”洁思说。“你供他吃穿、给他零用钱。这年头单薪家庭是极少数了,请让我宣布你们是丈夫和房子。”
“洁思美,我知道你因为等待医生的检验结果非常焦虑,我应该和颜悦色地对待你,但你有时候实在是个很坏的女人!”汉娜反击。
“我不是。”洁思点起一根烟,假装抽起来。“我如果真有那么坏,就会对凯西说:‘你丈夫其实是一个厌恶婚姻的懒杂种。’可是我没有这样说,对吧?”
“洁思,你的婚姻不快乐,并不代表我和凯西的婚姻也不好。”汉娜用力捻熄洁思的烟,严肃地把双手架成一个尖塔。
“我真的还很喜欢洛伊,洁思。”我说,“我们不见得像神仙住在九重天,但七层半应该有。”
“或许吧!但是女人需要感情上的亲密,才能跟某个家伙长久地守在一起。当他都不帮忙家里的事,而你因此充满憎恨时,你怎么可能跟他有感情上的亲密?”
这话有点道理。我的确喜欢洛伊,但我最近的性幻想是他洗完澡能捡起自己的内裤。可是,因为这样就要离婚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似乎太吹毛求疵。
如果伊拉克战俘被铐在辐射炉的旁边都可以忍受了,我怎能连这么一点点不方便都忍受不了?我的父母结婚都四十多年了,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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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必须和家人团聚,对许多人来说,都像必须吃甘蓝芽菜一样,是个难受又不得不勉强为之的义务。但我跟我的父母向来很亲近,他们现在有时住在伦敦附近的瑟瑞,有时住在雪梨。所以,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我们一边忍受传统的英国烤肉,吃着用猪的嘴唇和牛的乳头做成的香肠,一边饱受后院的冷风吹打。
我抓住机会就问我母亲:“妈,我需要你的意见。最近我跟洛伊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事情都是我在做、觉得他占尽我的便宜。他什么都不管,也不说是怎么回事,感情上整个退缩起来。”
我母亲发出刻薄的笑声。“等你们两个都退休,而他发现网际网路有多么好玩时,你再来抱怨吧!你父亲只要一进门就钻进书房抱着他的电脑大叫:‘我回来了,宝贝!’他整天都不理我,连吃饭都坐在电脑前面吃,到了晚上居然还有脸来找我亲热!那实在让人好生气!”
我的心沉到海底。这就是我的远景吗?
“你怎不找他说清楚?你没有对他抱怨吗?”
“说什么?亲爱的,那根本没有用。当老婆的就喝点琴酒,在一旁忍着吧!”她又替我的杯子倒进一些琴酒。
我的外型跟母亲越来越像,但我真的也想踏入她的生活模式吗?只能认命与妥协吗?只能抱着冰冻干燥的感情与空虚的梦想,走来走去、永无止尽地叹息吗?
我母亲或许在她的自尊键盘上按了“控制”、“更改”、“消去”这几个键,洁思的婚姻或许在她的眼前崩塌,但我的婚姻绝不会融化在雾里面!
都是因为洁思太不快乐,所以我也开始怀疑婚姻!
对,就是这么回事!
我被“离婚症候群”给传染了!
洛伊绝对不懒,他也不厌恶婚姻,更不是情感无能的人,没错。最近我的婚姻就像轮胎上不小心插了一根钉子,有些漏气,但是补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我的那些女性朋友经常警告我,说我很容易受骗……我真希望我可以相信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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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