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内黑特开始讲故事了:“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向奈菲尔塔利王后道晚安的,只记得第二天早晨,我很晚才从自己的床上醒来,心中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快乐,甚至等不及看到奈菲尔塔利成为我的妻子,这种感觉太棒了。我在睡梦中回忆起自己很富有,很快乐,真希望能够很快再次感受到这种快乐。我知道自己如何看待财富和成就,内心就像圣池一样平静。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一种快乐。总管事进来了,有事需要立刻向维齐尔报告,这事真让人反感,我很快起身走到会议室里,了解到今早米亚蒙醒来后下令让我不要再侍奉奈菲尔塔利,而是去到拉美-娜芙如的宫殿服侍她,命令今早就要执行。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仆人们搬到这间会议室里,园丁、侍从、厨师、管家和马夫都是由这里原有的仆人担任,负责服侍拉美-娜芙如。他们帮忙整理我的物品,我现在已经是拉美-娜芙如的近臣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那天清晨醒来时感觉到的快乐再也不见了,在我的四次生命里都未曾出现过,我现在才发现没有什么比失去快乐更危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思竟然不在法老身上,还不如夜里睡觉呢!最起码睡觉时我可以在梦境里自由穿梭,但是现在作为朝臣,我却不可心猿意马。快乐毫无征兆地离我而去,我事先并没有收到任何警告,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可疑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赫梯族公主诱骗米亚蒙这么做,如此她便可刁难奈菲尔塔利,或者是他醒来发现我挑逗他的身体,并留下了自己的体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呢?
“当我去看望奈菲尔塔利时,内心非常不解。她很愉悦,也很冷艳,似乎这一步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她认为我失势并不能为拉美-娜芙如带来胜利,至少一次是不行的。我无法确定她这是遇到了困难,还是在显示自己受了很大的伤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必须和她独处,但我不能逃避:她想久久地看着我,却不能这么做,不,是她故意缩短这次会面时间的。很明显,她不想受打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种表情我在其他女人的脸上也看到过,她们犯了小错却没受惩罚时就会有这种表情。她拉着我的手,最终还是耐心地开口说话了:‘可能你会愿意替我监视拉美-娜芙如。’我接受了她的请求,向她鞠躬并亲吻了她的趾头,在她的裙子下小声说道:‘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你?’我的心脏和腰剧烈地颤动着,仿佛要互相打起架来。我呼气到她的腿上,可她并没有为之颤抖,而是郑重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这是她的誓言还是为了安抚一头发疯的烈马?我无法得知。‘不要回来了,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她说,‘除非你有很多关于拉美-娜芙如的事可以跟我说。’
“最后她还是让我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就像蓝色的夜晚一样美丽,里面有所有我想看到的东西:爱、失落、肉体交融的温存。我承认自己病了,因为我很疑惑。
“傍晚时分,一切都已经就绪了。晚上,我和拉美-娜芙如第一次会面,但时间也很短。她用甜美的声音向我打招呼,口音很像赫梯人,并说有很多事要我帮忙,但并没跟我说要从何事做起。她建议我和海奎特聊一聊,她可以帮助我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比埃及人简单,’她说,‘但是没有民族会喜欢容易学到的东西。’
“她举止优雅,算是最中规中矩了。我对她的遭遇感到震惊,不知道她头发是不是已经掉光了,因为她戴着金色的假发,虽然颜色不纯,但却很漂亮,比她自身浅金色的发色要好看很多,假发的颜色暗示出她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皮肤呈绿色,丝毫激不起男人的欲望,言语中透露着无尽的悲伤。她不知道要让我做些什么,我好奇米亚蒙是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才做了这样的安排。我是这位病怏怏的公主的新玩偶吗?其他人也都有同样的问题,我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头痛,比神仙被活埋时的感觉还难受。
“第一天我无所事事,没发挥任何作用。拉美-娜芙如的宫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色女神宫’。每次米亚蒙过来,这里都会变得热热闹闹,他的侍卫站在宫殿的每个角落,但当他离开后,这里又会变得死气沉沉。公主拉美-娜芙如居住的房间有一圈新篱笆,篱笆由高高的柱子围起来,柱子顶端钉了很多钉子。大部分士兵都守护在篱笆周围,他们都是米亚蒙给拉美-娜芙如的,他们不仅会在篱笆周围巡视,他们还要看守篱笆内的走廊,那些医护人员也会在公主的房间内站岗。我本来可以了解拉美-娜芙如的,但却看不到这孩子,她周围戒备森严。我对这宫殿的第一印象很不好,秃鹰女神奈库贝特有些不对劲。拉美-娜芙如不像是有攻击力的人,而这个宫殿也不是那么瑰丽无比。花园里散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原来她是用动物的肉当肥料的,就像悬崖峭壁的鸟巢里放着几块敌人的碎肉,这味道和那碎肉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样。
“当然,这是赫梯族的宫殿。如果它外面真的是白色的,里面真的像它名字所说的那样有那么多柱子,那它就不是埃及的建筑,除了那个丑陋的篱笆,里面是赫梯人,或者我猜想她肯定在里面。拉美-娜芙如命令仆人给很多间房间盖上浅紫色的瓦片,这些瓦是从提尔运回来的。没有什么颜色比她以前的浅金色头发更好看的了,但我看得越多就越理解她想用底比斯到卡叠什一带的最好的东西来装饰自己的宫殿,似乎这些东西可以象征她婚姻的幸福,所以她的家具都是西奈的铜和黎巴嫩的木材制成的,还用到了这些地方产的孔雀石、绿松石和雪花石。她的房间很暗,但也很坚固,我在这些房间里穿梭着,这里的许多房间都空了很久,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穿梭到奈菲尔塔利的房间里,所有房间的门都是用大理石做成的,而且都是开着的,在灯光下显得金碧辉煌。对赫梯人了解这么少,却要在这里浪费自己的时间,我不禁感觉很悲伤。房间里面的贴身侍从在忙碌着,不管天气有多热,他们都要穿着棉质的衣服,好可悲啊!我不了解他们的神,也不了解他们的情感,但在从我待在这里的第一天傍晚开始,我就发现他们会唱着长长的歌欢迎夜晚的到来,歌声很悲凉。海奎特很快成为了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她告诉了我这些歌在埃及语里的意思,歌词大意很悲伤:
我们觉得美好的,他们却觉得很糟糕,
我觉得糟糕的,他们却觉得很美好,
“‘ “他们”指谁?’我问海奎特,‘赫梯人说埃及语吗?’
“‘不说,’她说,‘“他们”是指赫梯人的神。’
“她不是赫梯人,而是叙利亚人,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比和埃及的关系好得多。关于拉美-娜芙如,她有很多东西跟我说,也确实跟我说了。她只要和侍奉过米亚蒙的人说话,举止就很亲昵,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很多。
“我在这里孤身一人,希望能经常见到她,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丑陋的侍女也很寂寞。她无家可归,没有建议可提,也不想听流言蜚语,也不和其他的侍女说知心话,有的只是对拉美-娜芙如的侍奉,所以我们经常聊天,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赫梯人的事。他们和亚述人真的很不一样,以前我总是认为他们差别不大,但很快便了解到赫梯人是从北部来到卡叠什的,只在那里生活过四五个朝代,他们从亚述人那里学到了很多智慧,并模仿他们的穿衣风格,那时利比亚和努比亚都在模仿埃及人。只有这些赫梯人过着迁徙的生活,尽管他们还学习过米坦尼、巴比伦人和米底人以及其他的民族,但他们最像亚述人。
“他们真的很奇怪,每当经历了多年的困苦岁月后,他们就会清洗自己城市里的霉运。此时,母亲不会责骂自己的孩子,奴隶主也不能惩罚奴隶,不允许打官司。晚上,他们在十字路口用雪松燃起篝火,唱起圣歌。他们会修缮庙宇,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因为他们相信如果庙宇不稳固,神和民众的关系也会受到不好的影响。海奎特告诉了我赫梯人从汉谟拉比国王那里学来的律法,我不敢相信。比如说:如果酒馆的老板窝藏罪犯,那他会一起被判死刑;如果女祭司到酒馆里去,她会被活埋;偷丈夫财物的女人会被处死,但如果她从邻居家偷东西,邻居只能割掉她的鼻子。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推理其中原因。她还告诉我,如果女人和男人打架,并捏碎了他的一个睾丸,他们会剁掉她的手指,如果捏碎了两个,则会剜掉她的双眼。
“海奎特轻蔑地露出牙齿,她肯定想到了妻子捏碎丈夫睾丸的情景。我给她倒了杯酒,和她一起大笑起来,但内心还是充满疑惑,我想更多地了解赫梯人的神。说到侍奉神,我想我更了解她的神以及她要回忆的事。
“丑女人更懂得你想从她们那里获得什么。我问了很多问题,海奎特继续笑着,她说我永远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因为很难记。
“‘亚述人有个叫恩利尔的神,’我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记不住。’
“‘在赫梯语中,他的名字叫库玛皮西,也叫露苛西努西。’她开始逗我玩,她说赫梯人有位女神叫阿西卡西帕西,在卡叠什附近有个地方叫拉美-娜芙如,当地的神叫凯特西-卡皮西,瓦利泽利西和舒林卡特西。‘说也说不完的神名,还有神叫玛奴拉西、曾图卡荷西、纳尼塔西、瓦斯德拉西西拉西。’现在她像个豪放的女王一样笑着,我很不高兴,因为她说赫梯人有很多祈祷文和辟邪咒根本不值得研究,这明显是在打发我。她还小声说自己不知道他们的神原来也会庇佑他们,就像我们的神一样。赫梯人有很多传染病,哪里还有幸福快乐的家庭呢?这个国家潮湿不堪,在大部分时候,每个家庭里都会有恶灵驻足,他们没有埃及人快乐,其实他们的长鼻子也是因为他们很抑郁才长出来的。冬天的时候,他们鼻子顶端会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他们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要哭诉,因为他们相信神想让他们为自己拼命干活,灾难不断。他们最伟大的神恩利尔,和埃及人的阿蒙一样伟大,他被称为‘风暴之神’。
“如果我皱眉,不是因为我认为他们不能给神起像瓦斯德拉西西拉西之类的奇怪名字(其实他们也没这么做),而是因为我对赫梯人了解得越多就越无法把这些和拉美-娜芙如对上号,因为她是如此美丽,如此娇小,就像一个病美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我问海奎特我们的公主是不是也很抑郁,其实我还不习惯叫她王后。她说:‘赫梯人有两种性格,你可以把她想成长着美丽头发的傻傻的年轻姑娘,但是她很有思想,很多你都没注意到的事她会很害怕。’
“‘跟我说一说。’
“海奎特有着自身独特的美丽,她会让你感觉到如果你喜欢她,她会对你毫无保留。‘当她看到寺庙的大门时,和你看到它们的感觉不一样。她把这些大门当成神,大门打开时,她觉得这像神的嘴。’
“我想到寺庙里的空气比外面的灵性更重,也许我可以了解一下拉美-娜芙如。
“‘当然,她和其他的赫梯人还不太一样,’她补充道,‘有时候她的天性很复杂,她的父母肯定是在露水里生下她的。你知道吗?她的经血还没有露水多。’
“我敢肯定海奎特很不了解拉美-娜芙如,丑女人怎么理解貌美如花的女人的所思所想呢?就和那时花园里的每个人一样,我不禁好奇米亚蒙为什么每年都要和海奎特发生一次性关系,这是宫里的宦官跟我说的。在花园里,蛇和癞蛤蟆经常泛滥成灾,早晨,地面上经常会布满黏液,每个人都会想起八大丑神:努恩和努南奈特、库克和库凯特、哈和哈海特、阿蒙和阿蒙奈特,他们是创世纪之初的神,那时大地一片漆黑,狂风乱吹,万物混沌一片,这远在努特、盖布、欧西里斯和伊希斯等神之前。那时,世界上只有瞎眼的蛇和癞蛤蟆、沼泽和大海。海奎特所属的民族肯定有那时的神,不然她为什么会这么丑呢。
“虽然她的脸还没有生病的癞蛤蟆好看,但我比之前更喜欢她了。她的两只眼睛像大门一样,你可以望穿它们,并从中看到很多花园,而且很有神气,如果刚认识的时候,你打量她,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忠诚,而我自己也很重视她。我很疑惑我为什么会被派到这座底比斯中部的赫梯人宫殿里,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就像沙漠中迷途的人急于找到水源一样。
“我们的聊天收获颇丰,起码有一个秘密我可以带给自己以前的王后。那就是拉美-娜芙如坚信自己得病是被奈菲尔塔利害的,她得病的第一天,脖子上有两个刺痕。我说刺痕可能是项链刮出来的,海奎特耸了耸肩道:‘也可能是眼镜蛇咬的。’然后她身体前倾,抓住我的膝盖,‘我亲爱的朋友,’她说,‘玛-库瑞特可能会和众神说话,但是赫梯人是可以召唤死人的。’
“‘拉美-娜芙如也会吗?’
“她不说话,好像没听过这件事。
“‘如果蜜球是明智的,’她说,‘她不会使用咒语。’
“那时候我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了,这个答案是在海奎特的暗示下知道的吗?我没告诉她我这些天根本就没怎么跟蜜球说话,就让这宫殿里的人继续相信我和她之间的亲密友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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