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乌鲁木齐,有贵客飞临。
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总理微笑着走下飞机,握手,拥抱,交谈。
主人同,几天访问,总理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总理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新华饭店。
新华饭店不是饭店,新华饭店是一个市场。
在边城,在全疆,甚至在中亚和独联体国家,新华饭店的名声都是大大的。
新华饭店里,闹哄哄的,有2000多个浙江农民商贩。
1986年,二十多名浙江人到边城来碰运气。准知偌大的边城,竟没有放得下一个摊位的地方,不是抓,就是赶,无证商贩嘛。
走投无路怎么办?扛着几大包服装、小百货,要么回去。
要么另谋出路。可是,不到头破血流,这些农民又怎么肯回头呢?
他们住的饭店,是城酉河滩上的一座三层楼房,便宜。一大间二十来平方米,每晚只要八块钱,还不太有人住。他们打起了饭店的主意。
于是,包下四大间客房,一间大家挤着住,三间权当摊位,一字排开。
饭店经理是个开明人,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摆个摊也没明文规定禁止,摆吧。
很快,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知道不,新华饭店有浙江人在卖服装了,比商场便宜几十块呢,款式还新,快去,快去。”
于是一同去。
三间客房挤满了人,再开两间,再三间,索性包下两层得了。生意一火,浙江人越来越多,到年底,就有90多个摊位了。
到1991年,新华饭店内的摊位已多达720个,连楼道拐角处和原先的办公室也改成了售货点。四年中,饭店累计向国家上交利税787万元。
天上掉下那么大一块“金子”,一家伙砸开了边城人的“市场窍门”。1992年,当地政府在饭店旁边拓出2500平方米左右的空地,开办了一个新华贸易市场,共350个摊位,一招商,一下子就被饭店里的浙江人买走300个。那一带,很快成了当时边城最热闹的服装、小百货集散地,至今“香火”旺盛。
“浙江人办市场出名,倒不单纯是浙江当地的市场办得好,还在于浙江人把市场办到了全中国,大家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不得不服。”
这几乎已成了一个公论。
“你猜猜看,一家有5000个摊位的大市场,要多久能从无到有,红火起来?”江金波问我们。他不无 得意地把两个食指交叉了一下,“十个月。”
1992年初,浙江人江金波到西安近郊的李家村租了一个门面。他从绍兴贩来数百件衬衫,在当地一售而空。很快,“大部队”就一拨一拨地进村了。
“你的房子多少钱能租?我要了。”这时候已来不及讨价还价了,早开一天,就可能多卖出一百打衬衫。
仅仅十个月后,李家村就冒出了一个西安浙江村服装市场。往往是一个经营户就租一上一下两层楼,楼上是加工厂和仓库,楼下是店铺。当晚赶出来的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就拿出去卖。
在陕西,浙江村服装市场是一个不断有人去参观、“偷拳头”的样板市场。
像西安浙江村这样的“浙扛村”、“温州街”、“义乌大道”在全国有多少,又是一个没法统计的数字,总的来说,一百个肯定不止,一千个可能不到。而这种市场对当地人的陈旧观念的冲击,就更难以用数字来估算了。
“先前李家村的人隔着窗户看我们,嘲笑我们。”如今是浙江村服装城董事长的江金波说,“后来,他们看我们那么快就发财了,也心动了起来,就有小青年给我们递香烟、套近乎,然后跟着跑市场、贩服装,再然后他们自己也租房子干起来了,再再然后,就出现了争摊位、抢生意的事。”
在计划经济气息还遗留较多的地方,在闭塞偏远的地方,在很多人觉得根本没法搞市场经济的地方,浙江人就如同一粒粒市场火种,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大江南北。他们赚了当地人的钱,也给他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市场课。就在他们足迹所至的地方,忽而有那么一天,就轰轰烈烈地燃起了一片市场之火。
浙江人在很多地方的“名望”是很高的。
1993年7月,新华社记者王云峰从兰州发出了一篇新闻稿,报道甘肃省临夏县的经商气氛浓厚,专业市场发展很快。
记者用的标题是:《甘肃临夏堪称“西部温州”》。
王云峰说,在大西北,“温州”就是发展个体经营和专业市场的别称。
自这篇新闻后,国内新闻媒体上就不断出现“西南温州”、“东北温州”等提法。
他们把所有外出的浙江农民都通称为“温州人”,因为温州人办市场实在是太早了,太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