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麽清洗完毕。
贺氏带着何乐安进厢房。
她发髻上的石榴银流苏珠玉钗子碰撞出清脆动听的声响,刚绕进被屏风隔断的内室,何乐安就见躺在床上高瘦的老人不停地挥着手,哑然失声地呼唤着:“莘莘,莘莘mdash;mdash;”
这是她母亲的小名。
钗子摇曳,何乐安走至床边跪下磕头,怕惊扰到老人般,轻声道:“安安见过外公。”
邵老爷戎马大半生,落下满身磨人的旧患,随着年岁,日子都是熬的,且心里头也不好过,早年妻儿女齐全家庭美满,可好景不长,长女因为意外香消玉殒,次子又亡于战场,后来最疼爱的幺女还被姻亲家毁了,妻子也被气死了,现如今,只剩下一子而已。
闻得柔柔似春风般的声响,邵老爷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眸,看向何乐安,“你,你……”只是一瞬间,悲从中来,疼惜悔恨交错的老泪纵横,他伸出手朝她的脸摸去,“莘莘……”
何乐安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但何老太太说过,她与她母亲极其相像,越长大越如模子里刻出来般,即使被认错了,她也不纠正,只笑着道:“今日起,安安便留在外公身边伺候。”
银流苏的光辉因她轻微的动作划过白皙的脸颊,邵老爷似乎很喜欢听珠钗碰撞出来的声响,落着泪忽然也笑了。而贺氏与邵盈秀见始终都没有上演什么驱赶强留的戏码,不屑地冷哼几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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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何乐安都留在卓逸伯府日夜给邵老爷侍疾,若是累了,就去隔壁麽麽收拾出来的厢房里休息,凭借平易近人的模样,早与伺候在这院子里的婢仆打成一片,得知她烧得一手好菜,个个都是赞叹不已。
这天一大早,何乐安端着自己熬了半宿的药膳来到邵老爷床前,便见每日都要过来看看的邵大舅今日也来了,瞧得她,一张肉呼呼的脸笑了起来:“安安,你好歹是侯府小姐,这些后厨邋遢事,交给丫鬟与麽麽做即可。”
“舅舅误会了,是我偏生喜欢把玩这些东西。”何乐安道,“舅舅也尝尝,我用老鸡与老龟加了几种药材煮的。”说罢,她递给邵大舅一碗汤,转而又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喂邵老爷,即使汤水偶尔会从神志不清的邵老爷嘴角流出,她亦不见不耐烦地轻柔擦去。
邵大舅瞧着,本来就不怎么担心的心,是彻底放下来了,道:“舅舅要出门三天,父亲便要劳烦你辛苦照料了。”
“舅舅言重了,照顾外公是我该做的事,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何乐安与邵大舅又说了几句,才将他送出院门,夕阳西下时,几日都不见人影的邵盈秀来了,手腕间的琥珀玉镯子晃荡得特别显眼。
“秀儿这镯子可真好看。”何乐安遂了她意地道。
邵盈秀高傲地哼出得意的一声:“这可是威武将军府的表哥从京城带来送我的,说是睿亲王所赠之物,喏,这是我好心给你要的小饰品。”她施舍地扔给何乐安一枚青玉戒指。
可何乐安只觉得被塞进手心的青玉戒指如同烧红的铁般,把她的皮肤烫得溃烂不止,脑海中闪过一张冷漠无情的俊脸,那人用沾了穿肠毒药的匕首,猛地插进她的肩胛骨。
铭心的冰冷令她浑身一颤,那枚精致的青玉戒指便从指缝间跌出,啪嗒地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