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柯吉把自由凌驾于人们所有的利益之上,他与非常尊重别人的自由一样,唯恐失去保护自己的自由,从他身上产生的权威,以至人们像服从最独裁的主人一样服从他,他总是尽力避免说一句与命令相似的语言,对他那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建议,也看作是命令,几乎所有的人都温驯的遵循着去做。
人们将房子建在河左岸,是因为他已在那里,首先因为对殖民地初期的无政府状态而担忧,但更为对摄取政权的政府而担忧,大多数人不由自主的,来到这个智力超群,道德高尚,能力过人的人周围。
人们靠勒柯吉越近,人们受他的影响就越深,阿尔特勒布尔和他的四个水手,毫不犹豫地将他视为头领,而在阿里·洛德士心目中,他则是个最能看透问题,有一种神秘力量的人,他对勒柯吉的爱,可敬可赞到超过了“友谊”的范畴了。
对阿尔吉和卡洛里,这种爱几乎达到了崇拜的偶像(Fetishism),勒柯吉从他们那里所接到的是一种与之背道而驰的崇拜,特别对他的两个印第安伙伴而言,他就是上帝。自从他的来临,改变了他们的物质生活,给那个儿子,更是创造了精神上的财富,把他从火地岛上那种半野兽的生活中分化出来了。他的一言一行对他们来说就是法律,就是揭示真理的举动。
如果阿尔吉对其敌人的那些无止境的剥削厌恶之至,但他们仍然按照老师勒柯吉的意愿行事,施瑞克得寸进尺和他的同党们更加显出些厚颜无耻的勾当。阿尔吉尽管怒火中烧,但他仍然没有拒绝给他们一些钓鱼的果实。只要勒柯吉所定的条件允许。
但是勒柯吉阐述的规则,应该是合乎逻辑的,可也往往易于导致不同的效果,尽管是一个灵光的钓鱼高手,在咿呀学语时就泡在水里,长大的人,也难以保证永不失败。有一天,阿尔吉终于出现了这样的事,从出海到四面八方搜寻,甩钩钓鱼,也难得钓上鱼来,最后终于钓到一条不大的鱼。
施瑞克在四个同伙的陪同下,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已经养成了习惯的等到阿尔吉回来,当维尔-捷一抛锚,五个男人就站起来,一个个走向阿尔吉。
“今天我们倒霉了,伙计,”其中一个牧民说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就得勒紧裤带,饿肚皮。
这些乞求者不用费劲地,想出一些寒暄的客套话,每天千篇一律的方式向对方说,阿尔吉只是简单地回答着,愿意效劳,但是,这次回答却不同以往。
“今天不可能,”阿尔吉说道。
乞讨者们大吃一惊。
“不可能,”他们在心中重复这句话。
“不信就来看看,”阿尔吉说:“一条鱼,而且不大,我带回的就只这。”
“我们对此也心满意足了,”一个移民肯定地说,他对这区区之财,也表示出宽宏大量。
“那么,我呢?”阿尔吉表示抗议。
“你!”五个人异口同声,一致表示吃惊的样子。
确实,这个乳臭未干的野小子,竟把这区区小事看成大事,与这五个文明人相比,他能献出几条鱼给他们,应该是无比的荣誉。
“那么,好吧!脓包!”其中一个移民叫道,“您还有一种方法,朋友亲如兄弟!那你就是胆大妄为,竟敢把这条破鱼给我们。”
阿尔吉一言不发,按照勒柯吉指导的原则,他清楚自己的权力,首先满足自己的需要,然后……勒柯吉说过的,这唯一的一条鱼,显而易见不够一顿晚餐,因此拒绝分给别人是有理有据的。
“可是,这种方法,这时它不管用!”这一个工人叫道,他被自己看到的这个阿尔吉的这种表现,认为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而感到愤怒不已。
“别跟他废话,”施瑞克煽动地声调插进来,“如果黑鬼拒不交鱼出来,我们拿走好了,”然后向阿尔吉转过身。
“一……二……三……!”
阿尔吉不与理睬,准备开始自卫。
“上啊!孩子们,”施瑞克命令。
同时受到五个人的攻击,阿尔吉被打倒在地,施瑞克从他手中把鱼夺走了。
“勒柯吉!……”他在倒下时叫起来了。
听到叫声,勒柯吉和卡洛里从屋里出来,尽管阿尔吉势单力薄,仍在与之搏斗,他们跑出来救他。
侵略者不等他们参加进来,就迈开双腿,大步流星地溜之大吉了,又穿过河流,把他们用武力抢来的鱼带走了。阿尔吉站起来,虽受了些伤,但还能站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勒柯吉问。
阿尔吉向他讲叙了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勒柯吉双眉紧皱的听着,这完全是人类性本恶的新证据,推翻了他乐观的理论,还需要多少的论证,才会让他转变初衷?才能认真的看待人类本来的面目?
离他所推行的利人主义相关甚远,他不能说他的养子有错,这太一目了然,他不得不承认阿尔吉有理,至多他会冒险地告诉他,这种争端也不应使这种自卫合法化,而这次却未被说服。
“不是为鱼,”他叫喊,还没有从搏斗的怒火中出来,我决不能成为那些人的奴隶。
“当然……!当然……!”勒柯吉用一种和解的口吻回答。
是的,还有那-自爱-人类社会为了满足物质的需要而引起争斗,同时他们也需要得到精神上的满足,甚至它往往占上首位,为了这些,于是出现在战争流血的局面,不屈不挠从不能忍受羁绊的勒柯吉,能有权否定疯狂的暴力吗?
显然,阿尔吉还沉浸在刚才搏斗的努力中,还在发泄其怒火。
“我,向施瑞克让步!……”
还是这句话,我们的感情,正因为勒柯吉的观点,冥顽不化地强调:要把那些人反对另一些人的人们都看成是兄弟。
勒柯吉没有制止这个印第安的青年人的反抗地叫声,做了个让他消消火气的手势,勒柯吉默默无言地走开。
但是他还不打算抛弃保卫其梦想,不受事实的冲击,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尽量的找借口来原谅这些侵略者,但愿这些人是些罪犯,可能他们只是旧大陆残酷的文明的产物,这些可恶的人,当有些事物关系到他们的生命的时候,不可能了解什么道理,而只知道动武。
他们不是处于这种情况的吗?不管他们是多么的鲁莽,缺乏远见,他们对日益增长需要的食品匮乏而担心。因为大部分食品被带到内陆腹地去了,又没有送来新的食品以增加库存,看看将有食品枯竭的那一天,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将想通过各种方法,甚至不择手段地来避免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为了生存,这是人类基本的本能。
施瑞克和他的同党,也许他们察觉到了食物的匮乏,或者只是为了发泄他们的野性,不管是什么,勒柯吉的担心不是没有用的,为了饥和饱,粮食的危机正威胁着这块刚刚诞生的殖民地,岛内发生了什么事,人们一无所知,是否有的人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要想得到改善,不可能在夏天之前,因为收获大量的粮食,可能会带一部分到岸边,但也得等待的一年的时间,可是现在只剩下两个月的粮食。
在左岸,情况并不太糟,那里的人们在勒柯吉的影响下,从一开始就实行食品分配,人们想方设法节约粮食,甚至通过种植蔬菜和打鱼来增加库存,而右岸的六十来名移民,他们却无动于衷,这些不幸的人们会怎样呢?难道要他们重蹈三百年前那个饥饿新港的覆辙!
人们有必要为此担心,正在此时,移民面前来了出乎意料的救星,这样以来,这种威胁也就开始结束了。
智利政府言而有信,对这个新诞生的国家伸出了援助之手,三月中旬,一艘悬挂智利国旗的船来到了营地对面,抛锚停泊了,船名为里巴尔托,是一艘七八百吨的载货船,由船长菲昂苦斯指挥,往霍斯特岛运来了食品、种籽、家养动物的农具,如果移民们能正确的使用它们,这些珍贵的货物,是可以保证他们一定的生活。
自从抛锚下水以来,船长菲昂苔斯就来到陆地上,开始与岛上的总管取得联系,费尔丁南·博瓦勒自称总管,大胆地毛遂自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求这一头衔,当时,里巴尔托船也正在开始卸货。
在卸货工作进行期间,菲昂苔斯船长开始了他所负责的另一项任务。
“总督先生,”他对博瓦勒说,“我们政府确信了解到有个叫勒柯吉的人物在霍斯特岛定居,事实果真准确吗?”
博瓦勒作了肯定的回答,船长又说:“那么我们了解的情况不错,恕我冒昧地向您提问,这个勒柯吉,何许人也?”
“一个革命者,”博瓦勒用一种自己并没觉察的老实的口吻。
“一个革命者?总督先生,您说这话是什么含义?”
“对我,对大家都一样,”博瓦勒解释,“一个革命者就是一个反对法律,拒不服从正常建立的政府。”
“那么,勒柯吉给您找了不少的麻烦!”
“我跟他纠纷多得很,”博瓦勒表情严肃地说,“这就是人们常称之为硬脑袋的家伙……不过我压得住他,”他有力地肯定。
智利船长对此似乎很感兴趣,又经过了片刻的思考,他又问:
“能够见见这个勒柯吉吗?他已经几次引起我们政府的注意力。”
“这再简单不过了,”博瓦勒看着……瞧,他正在向我们这边走来。
说这话时,博瓦勒用手指着正在独木桥上过河的勒柯吉。船长向他迎上去。
“先生,跟您说句话,好吗?”他略略掀起他的军官帽。
勒柯吉停下脚步,“我洗耳恭听,”他用地道的西班牙语。
但船长并没有马上开口,他目光不移,嘴巴半张开,大为惊讶地盯着勒柯吉,毫不掩饰他的惊讶。
“那么?……”勒柯吉有些不耐烦地说。
“请您原谅!先生,”船长终于开口说,“一见到您我就觉得似乎认得您,好像我们过去曾经认识。”
“这不太可能,”勒柯吉反驳道,嘴角流露出挪揄的微笑。
“然而……”
船长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并用手轻打着额头。
“我想起来了……”他叫道,“您说得对,确实我没见过您,不过您长得与一幅印成的上万份到处散发的画相太像了,以至于我觉得画上的人不可能不是您。”
随着他说话的过程,一种莫其妙的毕恭毕敬的神情,声音也逐渐变得婉转柔和,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当他说话时帽子就拿到手上。
“您搞错了,先生,”勒柯吉冷漠地说。
“不过,我反誓,……”
“那幅有疑问的画像,是在什么时期?”勒柯吉打断他的话题。
“大约有十来年。”
勒柯吉毫不犹豫地纠正并澄清事实。
“在二十年前,”他反驳道,“我就离开了您所称道的世界,因此画像上的人不可能是我,而且,您能认出我来吗?二十年前,我还年轻,而现在……”
“那么,您多大岁数了?”船长冒失、轻率地问,他的好奇心,由于他所介绍的神秘莫测的人物和他自以为正好可以澄清所刺激,但未加思索,直言不讳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失礼。
“我问过了您的年龄吗?”勒柯吉冷冷地问。
船长咬着嘴唇,无言以对。
“我想,”勒柯吉说,“您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清讨画像的吧?那么,我请您谈正事。”
“当然,”船长接受建议。
用一种不客气的动作,戴上他的军官帽。
“我的政府,”他又重新打官腔说,“委托我打听您的意图。”
“我的意图?……”勒柯吉惊讶地重复着,“是指哪方面的?”
“关于您的住址的问题。”
“这关他什么事?”
“这对他非常重要!”
“噢!……”
情况是这样的,我的政府对您在半岛上对土著人的影响,并不是一无所知,它非常严肃地敬重这种影响。
“过于客气了!……”勒柯吉挖苦地说。
“当麦哲伦属于无人管辖的地区时,”船长接着说,“那么只好暂且观望,但自从平分协定以来,情况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此地归附后……”
“掠夺,”勒柯吉小声纠正。
“您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您请接着讲。”
“在此地归附以后,”船长又说,“我们政府想在岛上建立牢固的政权,不得不考虑对于您采取什么态度,这种态度完全取决于您,我们其所以打听您的计划,并给您带来了一项联盟的条约。”
“或者是对我的宣战。”
“完全正确,您在此地的影响力,我们对此并不提出异议,但它是与我们为敌还是用来服务于我们的文明行为?您是我们的盟友还是我们的对手?您自己决定。”
“既不是盟友,也不是对手,”勒柯吉说,“是一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
船长用怀疑的神态点了点头。
“鉴于您在半岛上的特殊情况,”他说,“您想采取中立的态度,在我看来,可能很困难。”
“恰恰相反,这是很容易的。”勒柯吉反驳。“由于这个极好的原因,我离开了麦哲伦,不打算再回去。”
“您离开?……不过,这里……”
“这里,我是在霍斯特岛上,一块自由的土地,我已决定不再返回那个不再自由的半岛的任何地方。”
“因此您打算在霍斯特岛安居乐业?”
“这就把事情简单化了,确实。”船长满意地说。“那么我可以带回去保证您不反对我的政府。”
“请您转告您的政府,我根本不认识它。”勒柯吉回答,把帽子举了举,就走开了。
船长目送他离去,尽管他的对话者断然否认,他仍然认为他所发现的相似之处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这种相似应该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同寻常之处,他自己深感迷惑。
“奇怪,”他喃喃自语,此时勒柯吉没有回头观望,镇定地迈步离去。
船长不再有机会去核实他的怀疑,是否真有其事,因为勒柯吉再也没有露面,为过去生活中,他相信随便什么调查留下口实,当天晚上他就消失了,开始了他往常的穿越岛屿的远足了。
因此船长只能从事自己的卸货工作,这些活一天干完。
除了智利慷慨地为移民的利益,送到新殖民地的货物之外,里巴尔托还带来了一大堆小商品,是为了移民中某个特殊人物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里·洛德士。
他不可能去务农,因为他受的教育从没教他干农活,阿里·洛德士想自己成为一个进口商人,就是在宣布独立时,人们有权当新诞生的国家,预计一个光辉灿烂的前途,于是他找到机会就向军舰船长提出,请负责给他送些小商品来,船长十分忠于职守,不负诺言,让里巴尔托给阿里·洛德士运来了数不清的各样东西,数量虽不多,但完全可满足最初的要求。针、线、火柴、别针、鞋、衣服、沾水笔、铅笔、信纸、烟草,还有其他的许多东西,这些小商品,完完全全的是日用百货。
显然,阿里·洛德士的计划是明智之举,他的选择,高瞻远瞩,事情刚刚起步,担心的是这些东西只能留着自己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霍斯特人之间曾经有过买卖交易,缺乏制度来阻止、限制、自私自利的现象。霍斯特人还是充满孤立各个离群索居的小群体。
阿里·洛德士通过事情的变化判断,考虑到今后此举可能失败,打算着还是将这批货物留在里巴尔托船上,自己也上船,一走了之,看来这个国家似乎没有什么希望。
但是,他去哪里呢?这些杂七杂八的商品,在这个尚未开发的地区应该是十分珍贵的,如果在所谓的城市中,东西到处琳琅满目,这些商品就不值什么,经过很细致的思考后,于是他决定再等等看,他设想这艘船并不可能是这海滩的最后一艘船。今后如果情况仍得不到好转和改善,可再找机会离开这里。
里巴尔托卸完货,便起锚上路,几个小时之后,好像勒柯吉等着船离去了,他就又回到了岸边。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情况,依然如故,一些种地或从事渔业,勒柯吉接二连三地打猎,大多数是满载而归,生活过得非常优裕,还需要采取一定的步骤,增加食品的库存,人口减少到不足一百人,还包括聚集在勒柯吉周围的人,他们一致同意此地改名为新镇,这里现在有了至少一年半的食品,从现在起,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担心。
至于博瓦勒,统治着这个地区,说实话,他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国王,而且,如果说他统治着并不加以管理的话,依他个人之见,事情就这样顺利进行,从他上任伊始,他通过政令,将所建的营地晋升为霍斯特岛正式的首都,从那时起,命名为利贝丽亚,经过了这次努力,他就偃旗息鼓,无所作为。
智利政府的慷慨赠予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即第二次行使职权。其中大部分食品。货物都分给了他的人民,在他的命令下,由里巴尔托运来的一半白酒被保存起来,而另一半分给了移民,这种宽容大度的结果,的确立竿见影,于是很多人马上失去理智,拉查尔·塞罗尼与其主人相比,则更有过之,他的妻子和女儿因此不得不再次忍受那可怕的景象,破口大骂、拳脚相加接踵而至,又一次震动着整个营地。
人们又开始豪饮,尽情欢乐,人们又在格罗兹的提琴声中翩翩起舞,在这无与伦比的乐师面前围成圈,勒柯吉也无法对此不动心,他穿过河流,被这优美动听的音乐吸引住,可以说在这遥远的地方是独一无二的,新镇的居民和他一道,阿里·洛德士的一家,完全聚精会神地品尝着这曲子的魔力,还有阿尔吉和卡洛里,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启示,他们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乐声中,还有迪克和桑德两个小水手,他们决不错过任何一次听音乐的机会,当一听到琴声,他们便匆匆忙忙地跑向河的右岸。
说实话,迪克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玩意,他尽情地、忘我地蹦蹦跳跳,但或多或少还是遵守秩序,而他的同伴桑德却迥然不同,如上次听音乐一样,他总是站在第一排,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张,由于被深深地打动,激动得微微发抖,他专心致志地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音符,直到缭绕的余音在空中消逝。
他那如醉如痴的神态,却打动了勒柯吉。
“那么,你喜欢音乐?我的孩子!”一天他问桑德。
“啊!先生……”桑德叹了口气,看着勒柯吉,他自己仍然一副心醉神痴的模样。
“拉小提琴……像格罗兹先生一样!……”
“真的!……”勒柯吉对这个小男孩的热情非常感兴趣地说,“您对它这么喜欢吗?那么,也许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桑德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神态看着他。
“为什么不?”勒柯吉说,“一旦有机会,我负责给你弄个小提琴。”
“真的?先生!……”桑德喜形于色,两眼闪着亮光。
“我答应你,我的孩子。”勒柯吉肯定地说,“不过,你得耐心等待。”
其他的移民还没有像那个少年见习水手那样,对音乐的感情如此的深厚,他们只是听听音乐,当作娱乐,高兴高兴,借以排遣他们那单调无味的生活烦恼。
弗里兹·格罗斯不可否认的成功给费尔南丁·博瓦勒产生了灵感,每周二次,从存放的酒中,提前分给音乐家,因此利贝丽亚每周有两次音乐会,像许多文明的开放城市一样。
给首都命名和组织娱乐活动,足以使费尔丁南·博瓦勒竭尽了自己的才能,而且观察到大家对此很满意。于是对自己的杰作很有些自我陶醉,在他脑子里唤起了往事:罗马人所要求的面包和娱乐。他博瓦勒已经满足了这些要求,而且里巴托已经向他保证,将来丰收还会接上,格罗斯的提琴就是代表。要承认在他的总督统治下,这些移民会感到生活幸福的,让他们的生活永远在无所事事的时光中流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二月、三月紧跟着就这样过去了,他仍很乐观,没什么使他心绪不宁,一些争论,甚至有几次公共场合的打架斗殴,偶尔扰乱利具丽亚的平静,这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情,没什么了不起,博瓦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月底最后的几天,一种不幸给他那无忧无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就像是悲剧情节将到达到高潮的序幕一样,情节逐步展开,在他看来,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无非是些口角争吵,他认为就其争吵的性质而言,没有必要去采取和平解决,等到他认为必要时,再出面干涉,未料出现了反常的势态,竟使他霉气缠身,他的干预却产生了他完全不期望的结果。
阿尔吉是这次事故的主人翁,他竭尽全力地进行反抗,在这种场合,他不得不与施瑞克他们四个进行搏斗,不平等的战斗以后,几周过去了,他的竞争对手没有出现,也许是害怕勒柯吉的干预,这些侵略者以后再也不要他钓鱼所得的收获,由于里巴尔托的到来,使大家又一致行动,那几条或大或小的鱼,有什么用,现在食品很丰富了,他们就好像已经是用之不竭的了。
问题是,里巴尔托运来的货物,不只是食品,还包括一定数量的酒,由于博瓦勒的粗心大意,将酒散发给大家,还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害人的饮料,马上在营地上产生了麻烦。
在塞罗尼家,发生了非常独特的坏情况,拉查尔·塞罗尼醉后造成的悲剧,使施瑞克和阿尔吉之间的敌对更加增强。当阿尔吉对杜丽娅和她的女儿充当保护神时,施瑞克却对这位醉鬼,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进行极力的阿谀奉承,使他对印第安青年的仇视产生共鸣,他对阿尔吉对格拉兹爱娜的感情不能饶恕。
尽管分配的酒已喝得一干二净,但也没给这个家带来安宁,由于他和博瓦勒交往神秘,他可以效仿帕德逊,终于成功地向拉查尔·塞罗尼不停地供应酒,他用这种手段,希望能骗取他的好感。
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酒鬼开始表态,拥护这个赞成(favour)卑劣感情的人,声称自己是他的同盟。很快,不再称他别的什么,只称他为女婿,认为他可以粉碎格拉兹爱娜的抵抗。
年轻的女孩子,为了不让阿尔吉知道这一麻烦,她必须与之斗争,但是阿尔吉猜到了一部分,他对施瑞克的鬼把戏有所觉察,他对施瑞克更是产生了仇和恨。
事情本来如此了,这时三月二十九日早晨,他穿过小桥,准备走向河右岸时,看见离他百米远处,格拉兹爱娜头发蓬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似乎是在躲避一场致人死地的灾难。
确实如此,是场十分危险的处境,因为在距她后面约五十米远,施瑞克正在奔跑着追赶她。
“阿尔吉!阿尔吉!……来救我,”她见到了年轻的印第安人就大声喊叫出来。
阿尔吉超近道赶上去,扑过去救她。
但施瑞克对这个弱小的对手不屑一顾,他只略为一停,便又开始冲刺,一声冷笑,低头往前跑。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错了,阿尔吉虽然还小,但他那种野性生活给了他猴子一样的敏捷灵活,加上他那坚实的肌肉,当敌人抓住他的胳膊时,他的手像弹簧一样伸展自如,两人的拳头相互击在对方的脸上和胸上,施瑞克被打得昏头转向,支撑不住而跌倒在地。
两个青年人急急忙忙往后撤退,想在左岸找个躲避地方,被打败的人,大叫大嚷,喘不上气,竭尽全力地诅咒和谩骂。
阿尔吉和格兹爱娜对此不理不睬,直接去找勒柯吉,当女孩子一接近他时就开始乞求。
在河对岸能容她继续生活下去,过去她尽力隐瞒真相,不去揭这些戳心的伤心事。但现在已到走投无路的程度,最好把他一切吐露出来。就在今天早上,施瑞克色胆包天,愈来肆无忌惮,直到开始对她施暴。他对她又拉又扯,拳脚交加,尽管杜丽娅上来帮助,但势力单薄,无济于事。而此时拉查尔·赛罗尼——难以令人启齿,说出来恶心——恰好相反,似乎给他打气,格拉兹爱娜最后终于挣扎出来,逃之夭夭,但没有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要不是阿尔吉及时出现,解决战斗的话。
勒柯吉如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听着她讲叙。
“那么现在”他问:“你打算怎么办,我的孩子?”
“留在您的身边!……”格拉兹爱娜喊道:“请您保护我,我求您了。”
“我向你保证,”勒柯吉肯定,“至于是否留在这里,就取决你自己了。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决定自己。如果可能的话,请允许我向您建议,选择您的住址问题,如果您相信我的话,您可以请洛德士一家帮忙,如果我出面求他,他肯定会答应收留您。”
这明智的办法,确实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这位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受到洛德士家的热情接待,尤其是克娜丽,对有了个同龄伙伴兴奋不已。
然而格拉兹爱娜还是心烦意乱,心急如焚,她已脱离苦海,可她妈妈还生活在那地狱里会怎么样?勒柯吉让她放心。就在此时此刻,他马上去请她妈妈来和女儿汇合。
可以马上断言,他的仁慈,马上遭到拒绝。杜丽娅对格拉兹爱娜的离家出走万分赞成,对她在河对岸受到那个令人尊敬的家庭保护,知道她很安全而感到庆幸,但她还是固执地婉言拒绝离开她丈夫。既相许,终相守。这就是说不管她怎样因此痛苦,甚至献身,她也要陪伴他到终生。而这个男人,此时此刻,一团死气,正从当天的第一次醉中醒来。
勒柯吉带回来这他早已料到的答复,另外他发现在格拉兹爱娜身边,费尔丁南·博瓦勒正与阿里·洛德士先生辩论,开始变得尖锐激烈。
“怎么了?”勒柯吉问。
“是这么回事,”阿里·洛德士怒气冲天地回答:“这位先生来到我家,自称要讨回格拉兹爱娜,他声称要把她送回那可爱的父亲家里。”
“塞罗尼家的事与博瓦勒先生何干?”勒柯吉询问。那腔调开始怒不可遏。
“在移民地发生的一切都与总督有关。”博瓦勒解释。他装腔作势,竭尽全力抬高身份,以便显得与这个职位相符。
“不过,总督呢?……”
“就是本人。”
“哟!哟!……”勒柯吉说。
“有人自我告状……”他对别人插话挖苦、奚落置之不理,开始说:
“是施瑞克!”阿尔吉说。他并非不了解这两个家伙沆瀣一气。
“绝对不是。”博瓦勒纠正说:“而是由她父亲,由拉查尔·赛罗尼本人告的状。”
“唔!……”勒柯吉抗议,“那么正是那拉查尔·赛罗尼睡着了的时候跟您说的了……因为他睡了,就在这个时候,还在酣声大作。”
“您的热嘲冷讽并不能阻止在这个土地上发生了一起犯罪事件。”博瓦勒用一种傲慢的语气反唇相讥。
“犯罪?……您看到了!……”
“是的,犯罪。一个未成年女孩被人从她家拐走。这种行为在所有国家的法律中均被视为犯罪。”
“那么在霍斯特岛有法律?”勒柯吉问道。一听到“法律”这个字,他眼里流露出不安的目光:“那么是谁制定的法律?”
“是我。”博瓦勒用一种目空一切的口吻回答。“是我,因为我代表移民。作为总督,我有权让所有的人服从我。”
“您说什么?……”勒柯吉喊出声。“服从,我想……当然,请听好了我的答复:在霍斯特岛这块自由的土地上,没有人应该听命于任何人,格拉兹爱娜可以自由地来这里,可以自由地留在这里,如果她愿意这样……”
“但是……”博瓦勒试图插句话。
“不必但是,谁敢冒险谈什么服从,那就是与我为敌。”
“那我们走着瞧!”博瓦勒反击。“因为有了法律才会让人们遵纪守法,而且我应该用力量来……”
“力量!……”勒柯吉叫起来。“那就试试看!同时我给您个忠告,不要惹我性起,回您的首都去,如果您不希望马上被人撵走。”
勒柯吉的样子太令人不安,博瓦勒认为小心为上策,不要执而不化,他边走边说,勒柯吉,阿里·洛德士,阿尔特勒布尔和卡洛里跟首先走了二十来步。
当他到达河的对岸感到安然无恙时,他便转过身子,大声威胁:
“走着瞧!”他厉声尖叫。
博瓦勒怒发冲冠,而这威胁性的话并不那么可怕,然而有心要考虑采取某种措施,对谋杀感到自豪,能给最胆小怕事的人的勇气,而且这并非不可能,和他平时忠实的信徒同谋,借着夜色正浓给他几拳。
幸运的是,他轻而易举地就化险为夷,博瓦勒走了百来步远又回过身子,能够看到阿尔特勒布尔和卡洛里正在撤下连接两岸的小桥桥面。那些小船全部停在新镇的小海湾里,与利贝丽亚的交通就这样被切断,他所想象的要让他大吃一惊的行动也化为泡影。
博瓦勒明白勒柯吉所干的事意味着什么,他恼羞成怒,伸了伸拳头。
勒柯吉只是耸耸肩,而且桥面的木板一块一块地掉下来。很快,只剩下用作桥墩的厚木板。流淌的河水拍击着这些木墩子,今后将这两个互为对手的营地分开。
人类的好斗性又一次这样表现出来。心中默认可能用战斗来解决问题,并着手准备。这种惯用的方式是先终止外交关系。这些在这个人有着人类世界的天涯海角的偏僻两个村庄的居民让那些大帝国的公民并不是唯一配得上人类这个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