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海军打捞拖船托马尔·J·莫尔斯号和塞缪尔·R·沃利斯号正好在十五时以前到达,开始缓慢地绕着泰坦尼克号打转。这艘废船的巨大船身和那种奇特的死气沉沉的气氛使拖船上的船员们象海洋局打捞人员头一天感受到的一样,充满了又敬又畏的感觉。
经过半小别的肉眼检查,两只拖船向着生锈的巨大船体平行靠近,迎着汹涌浪涛,关上引擎,停泊下来。随后不约而同放下两只快艇,船长搭着快艇过来,顺着匆匆扔下的舷梯爬到泰坦尼克号防护甲板上。
莫尔斯号船长乔治·厄普希尔海军上尉是个矮小肥胖的人,红光满面,留着卑斯麦式的大胡子。沃利斯号船长斯科蒂·布特拉梅军少校,身高六英尺六,头顶差点碰着天花板,下巴上留着漂亮的黑胡须。在海军军官中,他们的打扮不算是干净整齐的。他们的仪表和举止处处表现出他们是顽强严肃的打捞人员。
“你们不会知道我们见到你们是多么高兴。”冈恩说着同他们握手,“桑德克海军上将和特种工程处处长德克·皮特先生正在我们的工作室——请原谅我用这个名词——等侯你们。”
拖船船长跟着冈恩上了楼梯,穿过上甲板,一边着迷似的看着这艘一度非常漂亮的船只。他们来到健身房,冈恩给大家作了介绍。
“这实在是难以相信。”厄普希尔低声说,“我怎么也想象不到还能活着亲自在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走路。”
“我也是那么想。”布特拉接着说。
“我希望能够领着你们看一下。”皮特说,“但是它再一次沉入海中的危险每分钟都在增加。”
桑德克海军上将让他们到一张长桌子旁边,那上面放满了各种气象图、图表和诲图。他们全坐在桌旁,每人拿着一大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目前我们最担心的是气候。”他说,“我们卡普里科恩号上的气象员突然把自己当作是预言末日到来的先知。”
皮特摊开一大张气象图,把它平放在桌上:“坏消息是躲不开的。天气在急剧恶化。过去二十四小时气压表下降了半英寸。风向北东北,风力四级,还在逐渐增大。我们肯定要倒霉,先生们,错不了的。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阿曼达飓风肯定会向左急转,向西刮去,那么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要遇到它的前锋了。”
“阿曼达飓风。”布特拉把这个名字重复念了一次,“它究竟有多凶?”
“我们的气象员乔尔·法夸尔向我保证,不管是什么飓风都没有这个小娃娃那么坏。”皮特回答,“据报道,它的风力已经达到蒲福风级的十五级。”
“风力十五级?”冈恩吃惊地重复说,“天啊,十二级风力就是最大的飓风了。”
桑德克说,“我怕每—个打捞人员的恶梦就要成为现实——捞起一只沉船只是为了让一阵大风把它刮走。”他严肃地看着厄普希尔和布特拉,“看来你们俩好象要空跑一趟。你们最好回船去,一走了事。”
“一走了事,见鬼!”厄普希尔粗声祖气地说,“我们刚到这儿哩。”
“他说得很对。”布特拉笑着看看桑德克,“如果必要,莫尔所号和沃利斯号能够在龙卷风中把一艘航空母舰拖过沼泽地。设计这两只拖船的用途就是为了能战胜大自然中可能出现的任何东西。要是我们能把缆索系在泰坦尼克号上,拖着它的话,我们还有希望让它平安地度过这次风暴。。
“拖着一艘四万五千吨的船冲过飓风口。”桑德克低声说,“那是相当轻率的吹牛。”
“不是吹牛。”布特拉一本正经地回答,“象一前一后的两个机车牵引一列货车一样,一条缆索从沃利斯号的船头通到莫尔斯号的船尾,联合起来的力量就能把泰坦尼克号施走。”
“我们还能以每小时五到六海里的航速,在水深三十英尺的海面上拖船。”厄普希尔补充说。
桑德克看着这两位船长,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布特拉兴冲冲地接着说:“这两轻拖轮不是停泊在港口的普通拖船,梅军上将。它们是深海、远洋营救拖船。船长二百五十英尺,船上有五千马力的柴油机动力设备,每只船能拖引净重二万吨的船,时速十海里,连续航行二千英里。要是世界上有哪两只拖船能把泰坦尼克号从飓风中拖走的话,那就只有它们了。”
“我欣赏你们的热情。”桑德克说,“你们要办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情,我对你们和你们船员的生命不能负责。让泰坦尼克号尽量随着风暴漂流去吧。我命令你们拖船离开,驶往安全区域。”
厄普希尔望着布特拉:“告诉我,少校,你最近一次公开不服从海军上将的直接命令是在什么时候?”
布特拉假装出沉思的样子:“我想了一想,早餐以后没有。”
“我代表我自己和打捞队员,”皮特说,“欢迎你们跟我们作伴。”
“你说得对,先生。”布特拉咧开嘴笑着说,“肯珀海军上将给我的命令是,或者把泰坦尼克号拖进港口,或者领取证件,提前退役。我嘛,我选择了泰坦尼克号。”
“这是叛变。”桑德克直截了当地说;但是语气中掩盖不了他内心的喜悦,而且也能容易地看出来,这场争论正合他的心意。他对每个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说:“好吧,先生们,这件事就由你们操心去吧。既然已经决定,我建议你们别坐在这儿,快动手营救泰坦尼克号吧。”
伊凡·巴罗特金船长站在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左侧舰桥上,用双筒望远镜看着天空。
他腰身纤细,中等个儿,长相不凡的脸上几乎从来没有笑容。他年近六十,但他那残剩的头发没有花白的迹象。他穿着一件高领厚运动衫,臀部和双腿被厚毛呢裤和长统靴包了起来。
大副碰了碰巴罗特金的手臂,指了指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的大型雷达天线整流罩上面的天空。一架四引擎巡逻轰炸机在东北方向出现,越来越大,直到巴罗将金能够辨认出它的俄国标志。当这架飞机在头顶上擦过的,它似乎在爬行着,比飞机在失速时的速度多不了多少。突然间从飞机的肚子里吐出一个小小的物体,几秒钟以后,一个降落伞打开了,从船的前桅杆顶上飘过,降落伞上的那个人最后摔在右舷二百来码以外的海里。
米哈依尔·库尔柯夫号上的小船驶了出去,在山一般的巨波间颠簸的时候,巴罗特金转身向着大副:“等普雷夫洛夫上校平安上了船,你就领他到我的房间去。”他把双筒望远镜放在舰桥的台上,就走下舱口不见了。
二十分钟后,大副敲敲异常光滑的红木舱门,把门打开,然后站在一旁,让一个人走进去。这个人浑身湿透,海水从他身上流到甲板上。
“巴罗特金船长。”
“普雷夫洛夫上校。”
这两个受过高级训练的职业军人在那儿默默站了一会儿,彼此估量着对方。
普雷夫洛夫处于有利地位:他深入研究过巴罗特金的工作经历。相反,巴罗特金只能凭名声和初次看到的外表作出判断。他不知道是否喜欢自己看到的这个人。普雷夫洛夫显得过于机敏,过于狡猾,巴罗特金无法产生热情和信赖的好感。
“我们时间不够了。”普雷夫洛夫说,“如果我们能开门见山谈谈这次来访的目的……”
巴罗特金举起一只手,“该先办的事还是先办了吧。来杯热茶,换换衣服。我们的首席科学家罗戈夫斯基博士的身材和体重跟你差不多。”
大副点点头,把门关上。
“现在,”巴罗特金说,“象你这样重要身分的人,肯定不会为了观察飓风的大气现象.就冒着生命危险用降落伞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来。”
‘大概不会。个人的安危我不感兴趣。说到茶嘛,你们船上没有什么更带劲的东西吧?”
巴罗特金摇摇头:“对不起,上校,我坚决禁止在船上喝酒。我承认,这不完全适合船员们的胃口。但是可以避免意外的不幸。”
“期罗尤克海军上将说,你是有效率的典范。”
“我不相信冒险。”
普雷夫洛夫拉开湿透了的跳伞服上的拉链,让衣服掉在地板上:“我怕你要打破这条规矩了,船长。我们,你和我,要冒一次从来没有冒过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