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途拖引泰坦尼克号的最后几小时,天空晴朗,阵阵微风把漫长的海浪轻轻推向海岸吹拂着凹进去的浪顶。
打从天亮以来,海岸警卫队的四条船忙于让大队游艇聚集在一起,这些游艇争先恐后地驶来驶去,想靠近一些看看泰坦尼克号的破损甲板和上层结构。
一批批小型飞机和直升飞机象黄蜂一样在拥挤的海面上空飞过。驾驶员们尽力为摄影师寻找最好的角度,使他们给泰坦尼克号拍照。
从五千英尺上空看下去,这条依旧倾侧着的船象是可怕的尸体,四面八方受到成群的小虫和白蚁的袭击。
莫尔斯号卷起了拴在沃利斯号船头上的缆索,退到泰坦尼克号的船尾,在那里系上一条粗绳,然后倒拉着,使庞大的船体穿过韦拉扎诺海峡,顺着东河而上,直达布鲁克林海军造船厂。港口的几条拖船也赶来了,准备必要时从旁协助。这时布特拉少校发出命令,把主缆索缩短到二百码。
领航船靠近沃利斯号,引水员跳到船上。接着领航船就打旁边驶了过去,接着了泰坦尼克号的生锈的船体,发出砰砰的响声,只有小船舷边挂着的那些旧汽车轮胎才使它们没有完全接触。不到半分钟,纽约港的引水长就抓住绳梯,爬上了货舱甲板。
皮特和桑德克迎接着他,把他领到左舷舰桥侧翼上,在那里引水长双手抓住栏杆,仿佛他就是栏杆的一部分似的,而后庄严地点点头,让他们继续往前拖。皮特挥挥手,布特拉吹哨子作为回答,接着,拖船船长下令“慢速前进”,使沃利斯号船头对准长岛和斯塔腾岛之间的韦拉扎诺桥下的主航道。
当这一支古怪的船队驶进上纽约湾时,布特拉开始在拖船舰桥上踱来踱去,观察大船的船体、风向、流速和拖缆,象脑外科医生准备做一次复杂手术那样专心。
从昨夜起,就有成千上万人站在岸上。曼哈顿的一切活动都已停顿,街道上空无一人,办公楼突然静悄悄的。工人们怀着敬畏的心情,默不做声地挤在窗口前,望着船队驶过港湾。
在斯塔腾岛岸上,《纽约时报》记者彼得·赫尔开始报导如下:
鬼确实是有的。我明明知道,我在晨雾中看到过一个鬼。她象被地狱拒之于门外的奇怪的幽灵,在我不敢信以为真的眼前驶过。过去的悲剧象看不见的棺材似的包围着她,她死亡时的那些鬼魂笼罩着她,她的确是过去年代留下来的令人敬畏的遗物。你看着她时,不可能不感到自豪而又感到悲伤……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评论员发表了更带有新闻色彩的看法:
“泰坦尼克号自从在七十六年前离开英国南安普顿码头以来,直到今天才完成了它的处女航……”
中午,泰坦尼克号驶过自由女神像和纽约巴特雷公园里人海一样的观众。岸上的人谈话都是轻轻的,城市里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传来的出租汽车的喇叭声,才使人感到还有正常的活动,仿佛整个纽约市已经放在一座大教堂里似的。
许多观众都毫不掩饰地哭了。其中三个是很久以前发生悲剧的那天夜里侥幸生还的旅客。空气沉闷,使人喘不过气。许多人后来说起当时的情绪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有一种奇怪的麻木不仁的感觉,宛如暂时瘫痪,变成了哑巴。
多数人都是这样,只有一个叫阿瑟·穆尼的粗壮消防队员是例外。
穆尼是纽约港一艘消防船的船长。他是出生于纽约的爱尔兰人,身材高大,眼神里露出调皮的神情,十九年来一直从事海上消防工作。他往罗经柜上捶了一拳,摆脱了着迷状态,接着他向水手们高声叫喊。
“别那么傻里傻气的,伙计们。你们不是百货商店橱窗里的假人。”他的声音响遍了船上每个角落。穆尼难得使用手提扩音器,“这是首次航行到达这里的一条船,对吗?我们应该用纽约的传统老方式来欢迎它。”
“可是,船长。”一个水手反驳道,“它可不象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号或者诺曼底号初次进入海峡时那样。它不过是一条废船,一条死船。”
“废船,你这个笨蛋。”穆尼大声说,“你看到的这条船永远是最有名的远洋客轮。只不过有点儿坏了,晚到了几天。这有什么关系?把水管对准它,拉气笛。”
泰坦尼克号被打捞起来一事,似乎现在又重新得到了法律上的肯定,但是规模要大得多。当穆尼消防船喷射出大量水柱,它的汽笛声在市内的摩天楼间回荡时,另一条消防船也跟着那么办,接着又是一条。后来,停泊在码头边的货船也鸣起汽笛。停在新泽西、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岸边的汽车也都按响喇叭,随后是千百万人发出欢呼声和叫喊声。
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汽笛声开始,现在越来越扩大,直到成为雷一般的轰鸣震动大地,使市内每一扇窗子都格格作响。这是回声响彻全世界每一个海洋的时刻。
泰坦尼克号进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