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支队没有直接去万家岭解围,而是采用了类似于“伐魏救赵”的战术,沿着武永路(武宁到永修)及其北侧向东进攻,对中方第一兵团的后路造成威胁。薛岳闻讯,急忙从万家岭调出一部分兵力,南下武永路阻击东进日军。
汤恩伯曾经坦言,中国军队的最大问题是缺乏机动性和攻击力。由于装备和训练落后,即便在战略战术都没有错误的情况下,一个像第五十一师这样战斗力较强的中国师,都只能与日军一个联队勉强打成平手。那些战斗力差的就更不用说了,两三个团合一块,都打不过日军一个联队。
南调部队均为新十五师之类的弱旅,虽然并非万家岭战役的主力,在战斗中磨损也不大,但要挡住铃木支队,确保第一兵团的后路,则并非他们能力之所及。另一方面,日军一〇六师团残部却得到了补充加强,又缩小了防御面,进攻和歼灭的难度不降反升,一连数日,留在万家岭的攻击部队均无明显进展。
10月16日,薛岳下令撤围,所有部队退守德安以西防线。这时候七十四军等部都感觉支持不住了,接到命令后于当天黄昏便开始撤退。本以为日军一〇六师团会趁势展开追击,没想到对方更可怜,站在万家岭,那两条小腿比纸都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追击!
日军一〇六师团也于当晚同一时间撤退,彼此背道而驰,从而形成了中外战争史上的一道奇观。七十四军于当晚撤退后,见日军未跟踪追来,第二天早晨便派一队士兵返回侦察。士兵返回万家岭一看,日军一〇六师团已踪影全无,只见遍地都是日军遗弃的武器和尸体,足见其撤退时的仓皇和狼狈。
当时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日本兵的尸体都已经发臭,战场上怪味难闻,所收缴到的日军武器枪支,上面多半附满死蛆。为此,第一兵团总部特地做了个规定:凡是能在战场上捡到枪支的,无论军民,都赏十元钱。可尽管这样,大家还是都不太愿意去捡,因为要想捡到一支枪,就得在蛆堆里扒拉半天,实在是太恶心了。
日军一〇六师团在往九江方向撤退途中,又遭到了薛岳预伏的一个团的阻击。已成惊弓之鸟的日军根本无心抵挡,丢下辎重马匹便夺路而逃。东洋马素以身材高大著称,与中国的本地马不同,中国士兵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于是满山遍野去捉马。战后清点,共捕得日本战马三百余匹。
“万牯一声鸣,千岳伏尸盈。战骨雨淋白,素花血溅红。”这一战尽管没能把日军一〇六师团成编制地予以歼灭,但把它的一大半兵力都给消灭掉了,其所属的四支主力联队及其配属部队全军覆灭。在七十四军、粤军等部横扫过的区域内,若以评书的口气来说,确实就是“片甲不留”。
第一兵团仅轻重机枪就缴获了两百余挺,步枪三千余支,山炮十六门,迫击炮二十八门,文件和各式各样的军用品更是不计其数。甚至有的老百姓也从中打主意,哔叽街上的一个老乞丐曾通过翻捡日军尸体,弄到过金牙一捧,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死人财。
万家岭大捷还生俘日军一百余人,属于历次战役中俘虏日军数量较多的一次。一名被俘虏的日军军官承认:“此次实为江南空前之血战,松浦师团(即一〇六师团)遭围被歼,是侵华战争之一大失败。”
冈村对一〇六师团在万家岭的惨败也始终耿耿于怀,他把战败原因归咎为该师团战斗力太过低劣。一〇六师团与号称日军第一精锐的第六师团,同出于日本熊本县的南九州。冈村当即给国内写信,让人特别转告熊本等四县的县知事:“第六师团已成为日本第一的强大师团,第一〇六师团成了日本第一的软弱师团!”
即便没有冈村的这封刻薄信,万家岭战役的情况也早就在日本国内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一〇六师团打仗烂,连同为特设师团的一〇一师团都受到了连累——好像一〇一师团站在台上喊:“有谁敢比我烂?”一〇六师团及时跳了出来:“我敢!”
没有更烂,只有最烂的一〇六师团变得臭不可闻,日本国内的老百姓似乎谁都可以对这个师团表示一下鄙薄和不屑。已经被打成空壳的一〇六师团需要大量补充新兵,那些补充兵一听说自己要被拨入一〇六师团,都视之为奇耻大辱,全都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