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是一味止痛药,詹妮弗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之中,不留下一点空余的时间来思索。
她成了新闻界的宠儿。她在法庭上的胜利一再成为热门新闻。寻上门来的当事人越来越多,她已经开始应接不暇。詹妮弗的主要乐趣是办理刑事诉讼案,但在肯的要求下,她也开始接受一些其他案子。
肯·贝利对于詹妮弗说来变得比什么时候都重要。他为她办理的案子进行调查,成绩卓著。他们一起讨论其他问题,詹妮弗十分重视他的忠告和意见。
詹妮弗和肯又搬迁了一次,这一回搬进了公园路的一套大房子里。詹妮弗雇用了两个年轻干练的辩护律师,一个叫坦·马丁,另一个叫特德·哈里斯,两人原来都是迪·席尔瓦工作班子里的人员,另外还加雇了两位秘书。
坦·马丁原是西北大学的橄榄球队队员,他有着运动员的体魄和学者的头脑。
特德是个瘦小、羞怯的小伙子,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睿智,敏锐。
马丁和哈里斯专干跑腿的差使,詹妮弗则经常出庭辩护。
门上挂的牌子上写着:詹妮弗·帕克联合律师事务所。
她的法律事务所处理各式各样的案件,大至给大工业公司为污染费问题进行辩护,小至代表酒鬼出庭。这种人当然是雷恩神父送来的宝贝。
“他遇上了点小麻烦。”雷恩神父对詹妮弗说,“他是一个安分守己、有家室的人,但这个可怜虫常常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有时难免多喝了一点。”
詹妮弗禁不住嫣然一笑。在雷恩神父眼里,他教区里的居民没有一个犯罪的,他们只是不够谨慎才出了事。神父的唯一愿望就是把他们从困境里解救出来。詹妮弗十分理解雷恩神父的心情,原因之一是她本人也正是这样想的。这些人遇上了麻烦,往往找不到任何人帮忙。他们一没财力,二没权势,无法跟政府较量,到头来只有被打垮的份儿。詹妮弗和神父现在经常接触的便是这样的人。
“公正”两字只有在帮助这些遇到麻烦的人的过程中才能体现。在法庭上,辩护律师也罢,主诉律师也罢,所追求的并不是公正;他们所追求的是如何打赢官司。
※※※
詹妮弗常常和雷恩神父谈到康妮·加勒特,可是谈话往往使她感到沮丧。这件事包含着不公正的处理,这使她内心十分难受。
※※※
在多尼住宅后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尼克·维多正用电子设备仔细地进行室内检查,以弄清房里是否装有吉卜赛窃听器。迈克尔·莫雷蒂在一边看着。他通过内线知道警方没有批准对他实行电子监视。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某一位过于热心的年轻侦探会私下安一只吉卜赛窃听器——或者叫非法的窃听器——以获取情报。迈克尔处事小心谨慎。他的办公室和家里每天早晚用电子设备检查一次。他明白,他是六七家法律事务所的头号目标,不过他对此满不在乎。他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却无法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们了解的话,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
有几次深夜,迈克尔通过餐馆后门上的小孔向外张望,瞧见联邦调查局人员把他屋子里倒出去的垃圾取样进行分析,同时又放回一些其他垃圾,以免露出破绽。
一天晚上,尼克·维多说:“我的上帝,头儿,万一这些家伙搞到什么东西怎么办?”
迈克尔笑道:“我巴不得他们搞到点什么呢。我们可以在他们到达这儿之前把垃圾堆跟邻近的餐馆换一下位置。”
可以肯定,联邦政府的特工人员是不会来触动他的。家族的活动正在扩展,迈克尔胸中盘算着新的计划,可是他对谁都还没披露过这些计划。唯一的障碍是托马斯·柯尔法克斯。迈克尔清楚,他必须把这个老律师打发走。他需要一个年轻人来接替他。他的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了詹妮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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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和詹妮弗每星期在一起吃一次饭,这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们没有其他时间可以单独待在一起,无法亲亲热热,他们使用化名每天在电话里谈上一阵。他成了亚当斯先生,詹妮弗则成了杰伊太太。
“我讨厌老是这样私下往来。”亚当说。
“我也是啊。”一想到她要失去亚当,她就惊恐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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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成了詹妮弗克制内心苦痛的唯一去处。法庭犹如舞台,是她和对手较量、斗智的场所。审判庭又是她的学校,她在那儿学习,成绩优异。每次审判不啻是一场比赛,必须严格遵守各种规则。只有优秀运动员才能取胜,詹妮弗决心做一名优秀运动员。
詹妮弗在法庭上的盘问成了戏剧性的事。在盘问时,她应付自如,速度适中,富有节奏感,又善于利用时机。她学会了一眼认出陪审团负责人,以便自己全力以赴和他周旋,因为她明白他能够左右其他人的看法。
一个人脚上穿的鞋子能反映一个人的某种性格,詹妮弗注意寻找穿便鞋的陪审员,因为这些人往往性情随和。
她研究战略,即审讯的全部计划,同时也研究战术,即每天采取的具体步骤。她成了物色友好的法官的专家。
詹妮弗夜以继日地为每一起案件作好周密的准备。她懂得一句格言:多数官司在开庭之前胜负已经定局。她让自己熟悉各种记忆术,以便记住陪审员的名字。。
法庭一般在下午四点休庭,如果下午三点多钟她开始盘问证人的话,那么她就设法一直问到四点差几分钟,结束前对证人讲上几句有分量的话,这些话深深地印入陪审员的脑海中,使他们整宿都想着这些话。
她还学会了识别身体各部分的动作所表示的意思:如果一个证人撒谎的话,肯定会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动作,诸如用手抚摩下巴,紧闭双唇,捂住嘴巴,或用两手拉耳垂,抹平头发等等,等等。詹妮弗现在成了洞察这种种迹象的专家,因此在法庭上常能认准目标,置对方于死地。
詹妮弗发现,妇女充任刑事犯的辩护人有不利的地方,因为她们侵入了男子们的世袭领地。目前,担任刑事犯辩护律师的妇女还是凤毛麟角,一些男律师对她甚为反感。有一回,詹妮弗发现她的文件包上被人贴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句反语:女律师能提出最好的动议。辛茜娅为了表示反击,在她的办公桌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最适合妇女的地方是众议院……和参议院。
※※※
许多陪审团初次交手时总是对詹妮弗怀着偏见。因为由她处理的许多案子中,当事人都出身低微,而人们往往把她和当事人联系在一起。人们都以为她会穿戴得像简·爱一样,她没有称他们的心,不过究竟穿什么衣服上场是她很费了一番心思的——她不能穿得过于考究,以免引起女陪审员的妒忌,同时又要注意打扮得富有女性感,不至于使那些男性陪审员产生误解,以为她是个同性恋者。要是在过去,詹妮弗本人肯定会对这些考虑嗤之以鼻的。可是在法庭上,这些无情的现实却是需要正视的。因为她踏进了男子的世袭领地,她必须加倍努力,必须干得比自己的对手出色。詹妮弗学会了不仅从自己的角度对案子作好充分准备,并且从对手的角度对案子进行周详的考虑。她俨然是一位统兵的将领,为决战运筹帷幄。
※※※
内线电话传来了辛茜娅的声音,“有个男人打电话来要找你,他既不肯讲出自己的姓名,也不愿告诉我是什么事。”
要是在半年之前,辛茜娅肯定会把电话一挂了之,可詹妮弗历来教导她不应拒绝任何人的要求。
“把电话接进来吧。”詹妮弗说。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詹妮弗·帕克吗?”
“是我。”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这电话保密吗?”
“保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的事。这……这是我朋友的事。”
“哦,你的朋友出什么事啦?”
“你要明白,这件事必须严守秘密。”
“我明白。”
辛茜娅走进来,递给她一份邮件。“等一下。”詹妮弗说。
“我的朋友被家里人送进了疯人院,可她并没有疯。这是一桩阴谋,有关当局也插手了。”
詹妮弗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把话筒搁在肩上,一边翻阅着这天上午的邮件。
那人继续往下讲:“她很富有,她的亲属图的是她的钱财。”
詹妮弗说:“往下说吧。”一边继续阅读邮件。
“如果他们发现我在设法帮助她,他们也会把我关起来的,这对我可是桩危险的事,帕克小姐。”
詹妮弗得出结论:这是桩棘手的案子。她说:“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建议你找一位好的精神病专家给你朋友看病。”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他们全串通一气。”
“我听懂了。”詹妮弗宽慰他说,“我……”
“你愿意帮她的忙吗?”
“我根本无能为力……我看,你这么办吧。你干脆把你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如果我有机会,我会去调查的。”
话筒里沉默了良久。最后那人又说:“这事不得外传,请一定记住。”
詹妮弗真希望他赶紧把话讲完。她上午的第一个当事人已在接待室等着了。她忙说:“我会记住的。”
“她叫库柏。海伦·库柏。她在长岛有一座大庄园,可他们把它夺走了。”
詹妮弗照他的话在面前的一个本子上作了记录。“好。你说她住在哪个疗养院来着?”忽听到咔嗒一声电话挂断了。詹妮弗把记录扔进了字纸篓里。
詹妮弗和辛茜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辛茜娅说道,“马歇尔小姐正等着见你呢。”
※※※
一周前,詹妮弗和洛雷塔·马歇尔通了电话。洛雷塔请詹妮弗担任自己孩子的律师,对方是一位非常富有的上流人士,柯蒂斯·兰德尔三世。
詹妮弗对肯说:“我们需要有关柯蒂斯·兰德尔三世的所有资料。他住在纽约,但是我知道他经常出没于棕榈滩。我需要了解他的背景,他是否和一个名叫洛雷塔·马歇尔的女孩睡过觉。”
然后,她给了肯一串位于棕榈滩的酒店名单。两天后,肯回来了。
“结果是,他们曾经在迈阿密棕榈滩的各大酒店度过了两个礼拜。八个月前,洛雷塔生下了一个女孩。”
詹妮弗缩回到椅子里,若有所思地问道:“看来我们又接了个案子。”
“我不这么认为。”
“怎么回事?”
“问题出在我们的委托人身上。她几乎和所有的人都睡过,包括北方佬。”
“你是说孩子的父亲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世上一半的男人。”
“那有没有很富裕的、能够承担孩子抚养费的人呢?”
“当然,北方佬都很有钱,不过最大的钱袋应该是柯蒂斯·兰德尔三世。”
随后他递给她一长串名单。
※※※
詹妮弗一点都拿不准洛雷塔会是什么样,从与她发生浪漫关系的那一长串名单上看,她十之八九是那种漂亮但头脑简单的妓女。而当洛雷塔走进她的办公室时,詹妮弗着实吃了一惊。她不属于漂亮的那类,确切地说应该是非常朴实,身材也一般。她居然是个古板的小学老师。她穿着一条苏格兰格子羊毛裙,上配一件领尖上系着扣的衬衫,外套了一件深蓝色开襟绒线衫,脚上穿了双非常实用的轻便鞋。一开始,詹妮弗以为洛雷塔完全是利用她迫使柯蒂斯·兰德尔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尽管孩子并不是柯蒂斯的。可是,当詹妮弗和洛雷塔相互交流了一小时后,詹妮弗发现她完全弄错了,洛雷塔所说的一切听起来完全是真实的。
“当然了,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柯蒂斯是米拉尼的父亲,”她羞涩地笑着说,“柯蒂斯也不是我唯一的男人。”
“那么你为什么认为柯蒂斯就是孩子的父亲呢?”
“我不是认为,是确信。这很难解释,但是我知道就是那个晚上我怀上米拉尼的。有时候女人总是能感觉到。”
詹妮弗紧紧地盯着她,试图寻找出欺骗的痕迹。没有!没有任何做作之处。“也许,”詹妮弗暗自想道:“这是为什么男人会看上她的缘故。”
“你爱柯蒂斯·兰德尔吗?”
“哦,是的。柯蒂斯说过他爱我。当然了,我现在并不确信,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
“假如你真的爱他,又怎么能和这么多人睡觉呢?”詹妮弗暗自寻思道,答案也许真的就在于她那张长相一般的脸和一副平板身材吧。
“你愿意帮助我吗,帕克小姐?”
詹妮弗小心翼翼地答道:“对孩子生父进行确认的诉讼官司一般很难打赢。我手边有一份你在过去一年里与之发生过关系的男士名单。也许还有其他不在上面的人。如果我有这份名单,你觉得柯蒂斯·兰德尔的律师会没有吗?”
洛雷塔皱了皱眉,“那进行血液鉴定,或是其他鉴定呢?”
“只有当证明被告不是孩子的生父时,法庭才允许以血液鉴定的结果作为证据。它们在法庭上不令人信服。”
“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我自己。我想保护的只是米拉尼,这是柯蒂斯作为父亲应尽的责任。”
詹妮弗犹豫了,仔细地权衡着她将要作出的决定,她已经告诉了洛雷塔此类讼诉的真相,那就是非常难打。即使让洛雷塔在法庭上一言不发也并不意味着能逃脱被告律师的大肆嘲讽。他们会找到一打洛雷塔的情人作为证人,在对这些人进行询问前,便已使洛雷塔成为妓女。这可不是詹妮弗想接手的讼诉。另一方面,詹妮弗又相信洛雷塔的话。她并不是那种想尽办法敲诈前男友的女人,因为她确信柯蒂斯就是她孩子的爸爸。詹妮弗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行吧,”詹妮弗说道,“那我们就试一次吧。”
※※※
詹妮弗组织了一次与柯蒂斯的律师的会谈。罗杰·戴维斯是一家华尔街大型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从他巨大的办公室里可以看出他在公司的地位不一般。看起来他既自负又傲慢,詹妮弗打从第一眼看见他就不喜欢他。
“能为你做些什么?”罗杰·戴维斯问道。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来这儿是代表洛雷塔·马歇尔。”
他看着她,不耐烦地问道:“然后呢?”
“她请我作为证明柯蒂斯·兰德尔三世是她孩子父亲一案中的辩护律师。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如果你答应下来,简直是个实足大傻瓜!”
詹妮弗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不让它发作。“我们不想拖着你委托人的名字上法庭。我确信你知道,这类案子带来的尽是坏名声。因此,我们希望能进行庭外和解。”
罗杰·戴维斯冷冷地笑了笑,说道:“我相信你会的,因为你没有案子可接,什么也没有。”
“我们有。”
“帕克小姐,我们不用拐弯抹角地说话。你的委托人就是个妓女。只要是站着走的,都会与之发生性关系。我这儿有一长串她睡过的男人名单,长得如同胳膊一样。你认为我的委托人会受到伤害?你的委托人会被彻底毁了。我想她是个老师吧。很好,我想她今后无论在哪都教不了书了。另外,我还告诉你些事情。兰德尔相信他就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但是你别指望能得到证明。”
詹妮弗坐在那儿,一言未发,面无表情。
“我们的立场是你的委托人可能会和第三军中的任何人发生关系,然后怀孕。你想做交易?很好!我告诉你我们将怎么做。我们会给你的委托人买好避孕药,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事了。”
詹妮弗站起身,绷着脸说道:“戴维斯先生,你的小小演讲会令你的委托人损失五十万美金。”
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
肯·贝利和另外三名助手试图寻找出任何对柯蒂斯·兰德尔三世不利的法庭证据,但都无功而返。他是个鳏夫,社交界的宠儿,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那个狗杂种就像是再生的清教徒。”肯·贝利抱怨道。
第二天就要开庭了,现在已是半夜,他们依旧坐在会议室里。“我和戴维斯办公室里的一个律师谈过,詹妮弗,他们将会毁了我们的委托人。他们可不是虚张声势。”
“你为什么要为这个女孩强出头呢?”丹·马丁问道。
“我在这儿并不是为了评价她的私生活的,丹。她相信柯蒂斯·兰德尔是她孩子的父亲。我是说,她的的确确相信。她所要的钱是为了她的女儿,而不是她。我觉得她有权利在法庭上得到这一切。”
“我们关心的不是她,而是你,”肯说道,“你现在就像站在烫板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你,我相信这场官司会两败俱伤,会给你留下一个污点。”
“我们赶紧回去睡个觉,法庭见!”詹妮弗说道。
※※※
庭审比肯·贝利想得还要糟糕。詹妮弗让洛雷塔·马歇尔把女儿抱到庭审室,但是现在她觉得她犯了个技术性错误。洛雷塔坐在那儿,孤独无助。罗杰·戴维斯把证人鱼贯叫入证人席,迫使他们承认自己曾经和洛雷塔·马歇尔睡过觉。詹妮弗并没有去询问这些证人,因为他们也是此案的受害人,他们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作证。詹妮弗只能静静地坐在那儿,任凭她的委托人受到攻击。她仔细观察陪审员的面部表情,知道他们正慢慢对她的委托人产生敌意。罗杰·戴维斯非常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他不需要亲自证明洛雷塔是个妓女,有那些站在证人席上的人就足够了。
詹妮弗也叫进了自己的证人,试图说明洛雷塔平日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她不仅定期去教堂,还是个称职的妈妈,但是对于那些惶恐不安的洛雷塔的情人来说,这些陈述并没有能打动他们。詹妮弗又试图使陪审团同情洛雷塔的不幸遭遇,一个被富家子弟玩弄的年轻女子,被抛弃后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但是这种说法似乎并不能奏效。
柯蒂斯·兰德尔三世坐在被告席上。他外型俊朗,虽然已年近六十,但是一头漂亮的灰花配上深褐色的皮肤,即便是那些看惯了俊男美女的导演们也会为之倾心。他来自于社交世家,富有,成功,又经常出入高级俱乐部。詹妮弗能够感觉到坐在陪审员席上的那些女陪审员个个都想和他有一腿。
“当然,”詹妮弗心想,“她们觉得只有她们才配得上与那个英俊先生上床,至于那个怀抱着十个月婴儿的女人,纯粹是一个妓女。”
然而不幸的是,洛雷塔·马歇尔的孩子看起来既不像她的父亲,也不像她的母亲,可以这么说,她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的孩子。
如同读懂了詹妮弗的想法一样,罗杰·戴维斯对陪审员说:“女士们,先生们,她们就坐在那儿,妈妈和孩子!但是那是谁的孩子呢?你们已经看见了被告了,我倒要看看在座的各位有谁能说出被告和孩子之间有哪一点相像!当然,如果我的委托人的确是这个孩子的爸爸,那么他们之间总得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吧,也许是眼睛,也许是鼻子,也许是颧骨。可是这些相似之处在哪呢?没有!原因很简单:因为被告根本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我深深怀疑,这又是一起典型的骗取情人财产的诉讼,一位行为不检的女性在不小心怀孕后,仔细斟酌与之交往过的情人,从中选出谁能为她埋单?”
他的声调接着又缓和了下来:“当然,我们来到这儿并不是对她的行为进行评判。洛雷塔·马歇尔如何选择她的生活是她自己的事,但是作为一名老师,她的行为会对那些天真的孩子带来影响,当然,这也不在我的评判权限范围内。我在这儿并不是为了说教,只是为了替一位无辜的人辩护而已。”
詹妮弗仔细研究了各位陪审员的表情,不禁暗暗地叫苦,很显然他们已经站在柯蒂斯·兰德尔三世的一边了。但是詹妮弗依然相信洛雷塔,不过如果那个婴儿看起来要像她爸爸该有多好!罗杰·戴维斯在这一点上的确是对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太不像了,陪审员也清楚地知道这点。
※※※
詹妮弗把柯蒂斯·兰德尔叫到了证人席上准备进行最后的一搏,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能不能翻盘就在此了。她观察他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兰德尔先生,你结过婚吗?”
“是的,我妻子死于一场火灾。”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陪审员的一片同情。
“真见鬼!”詹妮弗立刻转移话题,“那你再婚了吗?”
“没有,我非常爱我的妻子,所以我——”
“你和你的妻子有孩子吗?”
“没有,我的妻子不能生。”
詹妮弗指着婴儿说道:“米拉尼是你唯一的——”
“我抗议!”
“抗议有效!原告律师比你了解得更多。”
“对不起,法官阁下,再也不会了。”詹妮弗又重新面对柯蒂斯·兰德尔说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是的,非常喜欢。”
“兰德尔先生,你是一家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是吗?”
“是的。”
“你希望有一个儿子继承你的姓氏吗?”
“我想每个男人都希望那样。”
“假如米拉尼是个男孩,而不是个——”
“我抗议!”
“抗议有效!”法官转向她说道,“帕克小姐,我再一次警告你别再这么做了。”
“对不起,法官阁下。”詹妮弗转向柯蒂斯·兰德尔说道,“兰德尔先生,你会很随意地带上不认识的女人上旅馆吗?”
柯蒂斯·兰德尔紧张地用舌头舔着下唇说道:“不,我不会。”
接着又用舌头舔了舔,说道:“是,不过,嗯,只是纯粹的性关系。”
詹妮弗注视着他说:“你说‘只是纯粹的性关系’好像你认为性会使人联想到肮脏。”
“嗯。”他的舌头再一次伸了出来。
詹妮弗看着他再一次地舔着嘴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她将赢得这次诉讼。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她得不断地刺激他,但是也不能太过火,否则陪审团会对她恼怒的。
“你曾经从酒吧里随手带过多少个女的出去过夜?”
柯蒂斯·兰德尔坐立不安起来。“我抗议,提问与本案无关,法官阁下。牵扯进本案的唯一女子只是洛雷德·马歇尔,我们已经知道被告和这个女子之间有过性关系,除此之外,被告的私人生活和这起诉讼没有任何关系。”
“我反对,法官阁下,假如被告是这样一位男士——”
“反对有效。不过不要再继续这样的假设,帕克小姐。”
詹妮弗耸了耸肩,说道:“好的,法官阁下。”她转回身面对着柯蒂斯·兰德尔问道:“让我们回想一下你遇见洛雷塔·马歇尔那天晚上的情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酒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那儿。”
“那是单身酒吧,是吗?”
“我不知道。”
“那么,据你所知,Play Pen一直都是个单身酒吧,是吧。那是个很出名的地方,无论是男还是女都可以随意地找到自己中意的人,然后与之发生关系。这是不是你去那儿的原因呢?兰德尔先生。”
柯蒂斯·兰德尔又开始舔着他的嘴唇了,“它,它可能曾经吧,我记不清了。”
“你记不清了?”詹妮弗的声音里充满了嘲笑,“也许你会碰巧记得你是哪一天在酒吧里遇见洛雷塔·马歇尔的。”
“不,我记不得了,一点都记不得了。”
“那我来提醒你一下。”
詹妮弗走到原告桌前,翻看桌上的一堆纸,然后匆匆地在便笺纸上写了几笔,好似在抄录日期一样,然后她把便笺纸递给肯·贝利。他看了看,一脸不解。
詹妮弗转过身,走到证人席,说道:“那是1月l8日,兰德尔先生。”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肯·贝利离开了法庭。
“可能是呢,我想,但是我真的记不清了。”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詹妮弗继续询问柯蒂斯·兰德尔,由于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罗杰·戴维斯并没有中途打断她,他已经看出詹妮弗的这些提问并没有给陪审员留下什么印象,因为他们看起来已经显得不耐烦了。
詹妮弗不停地说,眼睛却一直在瞄着门口,看肯·贝利回来了没有。
在一次提问间隙,詹妮弗看见肯匆匆走进法庭,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裹。
詹妮弗转身对法官说:“法官阁下,我可以要求十五分钟的休庭吗?”
法官抬头望了望挂在墙上的钟,说:“既然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那么法庭将休庭至下午一点三十分。”
※※※
下午一点三十分准时开庭。詹妮弗让洛雷塔·马歇尔坐到离陪审员较近的座位上,孩子放在腿上。
法官说道:“兰德尔先生,你已经发过誓了,所以下午的庭审你就不需要发誓了。请到证人席上去。”
詹妮弗看着柯蒂斯·兰德尔坐到证人席上,她走过去说道:“兰德尔先生,你有多少非婚生子女呢?”
罗杰·戴维斯立刻跳了起来,说道:“我抗议!这是挑衅!法官阁下!我不允许我的委托人受到如此侮辱!”
法官说道:“抗议有效!”他转向詹妮弗说道:“帕克小姐,我已经警告过你——”
詹妮弗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法官阁下。”
她看着柯蒂斯,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奏效,他正紧张不安地舔着嘴唇。詹妮弗此时转向洛雷塔和她的孩子,孩子也正在不停地舔着嘴唇。詹妮弗慢慢地走向孩子,在她面前停下,以吸引陪审员的注视。
“请看那个孩子。”詹妮弗轻声说道。
陪审员一齐注视着小米拉尼,她正起劲地用她的小舌头舔着下唇。
詹妮弗转身走到证人席,说道:“请再看下这个男的。”
十二双眼睛又一齐转向柯蒂斯·兰德尔。他坐在那儿,正在紧张地舔着他的下唇,霎时间相似之处不言而喻。至于洛雷塔·马歇尔睡过的那一打男子,或是社交界的宠儿柯蒂斯·兰德尔先生,此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男人,”詹妮弗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个备受尊敬的男人,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只有什么样的人才会拒绝自己的亲骨肉呢?’”
※※※
陪审员离庭讨论,不到一个小时,就作出了判决:洛雷塔将得到20万现金以及每个月2000美元的抚养费。
当判决宣布后,罗杰立刻跳起,气极败坏地走到詹妮弗面前,问道:“你是不是对那个孩子动了什么手脚?”
“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杰·戴维斯犹豫道:“就是那个舔嘴唇的动作,这就是赢得陪审团的原因。你能够解释一下吗?”
“事实上,”詹妮弗说道:“我可以解释,这就是遗传学上的遗传特征!”说完,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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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妮弗和肯·贝利在回事务所的路上把一瓶玉米糖浆给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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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