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北地区的史密斯堡是一个拥有2,000人的繁华小镇,大多数是农民和牧场主,还有少数是商人。这里的气候很难挨,冬季漫长而又寒冷。这个小镇是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的活生生的例证。
威廉·曼是适者之一,他生存了下来。他生于密歇根。30岁出头时,他钓鱼路过史密斯堡,就决定了这个地方需要开设一家银行。于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这儿另外只有一家银行。威廉·曼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把竞争者挤了出去。他办起银行来有章有法。数字就是他的上帝。他总是留心让数字变得对他有利。他最喜欢的故事是一个笑话,讲一个人请银行家借给他一笔款子,让他的儿子能马上动手术,救他儿子的命。当他说自己没有担保人时,银行家让他滚出去。
“我会走的,”他说,“但我想对你说,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等一下,”银行家说,“我给你提个公平建议。我有一只眼是玻璃做的,如果你能告诉我是哪一只,我就给你贷款。”
那人想都没想就说:“左眼。”
银行家诧异地说:“没人知道是哪一只,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那人说:“这个很容易,我想我在你的左眼里看到了一点同情之光,所以我知道那准是你的玻璃眼珠。”
对威廉·曼来说,这是个会做生意的商人的故事。如果有同情心,你就做不了生意。你得看到做生意的根本点。当加拿大和美国的银行摇摇欲坠时,威廉·曼的银行却越来越红火。他的哲学很简单。不给新建企业贷款,不做股票投资,不向急需给孩子动手术的邻里贷款。
曼对瑞士银行制度有一种近乎敬畏的崇拜。苏黎世的金融家是银行中的佼佼者。因此有一天,威廉·曼决定去瑞士与那儿的银行家谈谈,看看他是否缺少些什么,反正,这能帮他从每块加元中再多挤出几分钱来。他受到了礼貌的接待,但他没有学到任何新东西。他自己的金融经营方式倒是令人钦佩的,瑞士的银行家们都毫不犹豫地把这一点告诉了他。
曼准备上路回家的那天,决定去阿尔卑斯山游览一番。他觉得玩得并不带劲。那儿的景色是够美的,可是史密斯堡的风景并不逊色多少。一个得克萨斯来的游客竟然斗胆劝自己给他那个濒于破产的牧场贷款,他当面嘲笑了那个得克萨斯人一通。旅游途中最有趣的是目睹了那个叫“飞碟”的玩意儿的坠毁。曼当时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认为肯定是瑞士政府玩的花招,用来招揽游客的。他在迪斯尼东园看到过类似的东西,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实际上是假的。那是瑞士人的玻璃眼珠,他心里挖苦道。
威廉·曼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
这个银行家每天的分分秒秒都是周密地安排好的,当他的秘书进来说有个陌生人要见他时,他的第一个直觉就是把那人打发走。“他要干什么?”
“他说要采访你。他在写一篇有关银行家的文章。”
这就完全是两码事了。适当地出头露面一下对生意有益无害。威廉·曼整了整外衣,抹了抹头发说道:“带他进来。”
来访的是个美国人。他穿戴得体,这表明他在某一家比较好的杂志社或是报社供职。
“曼先生吗?”
“是的。”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
“秘书告诉我,你想写一篇关于我的文章。”
“嗯,不完全是写你的,”罗伯特说,“但你无疑会在其中占据显著的位置,我的报社……”
“哪家报社?”
“《华尔街日报》。”
啊,好极了。
“报社认为大多数银行家都是孤陋寡闻的人,很少出去旅游,也不到别的国家去走动。而你曼先生却有漫游天下的美称。”
“我想是这么回事吧,”曼谦逊地说,“其实,我上个星期刚从瑞士旅行回来。”
“真的吗?玩得开心吗?”
“很开心,我去那儿和一些银行家会晤,讨论了有关世界经济的问题。”
罗伯特掏出笔记本,做着记录。“你有空参加娱乐活动吗?”
“没什么时间。噢,我乘车游览了阿尔卑斯山,我以前从没去过。”
罗伯特又写了几个字。“游览,这正是我们要采访的。”罗伯特鼓励他说下去。“我想你在车上肯定碰到过不少有趣的人。”
“有趣?”他想起了那个想借钱的得克萨斯人。“不怎么有趣。”
“是吗?”
曼望着面前的这位记者,他显然是希望自己多谈点情况。你无疑会在其中占据显著的位置。“有个俄国姑娘。”
罗伯特记了下来。“是吗?讲讲她吧。”
“嗯,我们谈了话。我对她说俄国很落后,如果再不改变的话,他们会碰上严重的困难的。”
“她准是深有感触的。”
“是的,在俄国人当中,她已经算是个聪明的姑娘了。你知道他们都是和外界隔绝的人。”
“她提到自己的名字了吗?”
“没有。等一等,像是叫奥尔加什么的。”
“她没说过是从哪儿来的吗?”
“说过的。她在基辅的一家图书馆工作。那是她第一次出国旅行,我想是因为开放政策她才有可能出来吧。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他顿了顿,看着罗伯特记下了他的话,才继续说道:“戈尔巴乔夫把俄国人送进了地狱,东德被拱手送给了波恩。政治上戈尔巴乔夫走得太快,而在经济上他又太慢了。”
“说得太好了。”罗伯特轻声说。他和银行家继续谈了半个小时,听他阐述他的观点,从欧共体到军备控制无所不谈。罗伯特没能进一步了解到其他乘客的情况。
回到旅馆后,罗伯特给希利亚德将军的办公室挂了电话。
“请等一下,贝拉米中校。”
他听到一连串“卡嗒”声之后,希利亚德将军接了电话。
“中校吗?”
“我又找到了一位乘客。”
“姓名?”
“威廉·曼,他拥有加拿大史密斯堡的一家银行。”
“谢谢,我让加拿大当局立即找他谈话。”
“还有,他又给了我一条线索。今晚我要乘飞机去俄国。需要签发的签证。”
“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史密斯堡。”
“到斯德哥尔摩的旅游者饭店去一趟,服务台会有给你的信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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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家安全局致加拿大情报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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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11点,威廉·曼家的门铃响了起来。他没想到此时会有人来访,他不喜欢不速之客。家中的管家已经退休,妻子也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曼怏怏不乐地打开了前门。门外过道里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
“威廉·曼吗?”
“是我。”
其中的一人掏出了证件。“我们是加拿大银行的,可以进去吗?”
曼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最好还是到里面谈。”
“好吧。”他把这两个人领进了起居室。
“不久前你去过瑞士,对吗?”
这句问话出其不意,他吃了一惊。“什么?是去过,可你们到底……”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查了你的帐,曼先生。你的银行亏空了100万元,你知道吗?”
威廉·曼望着面前这两个人,惊呆了。“你们在说什么?我每周都要亲自查一遍帐,从没少过一分钱!”
“100万元,曼先生。我们认为是你贪污了这笔钱。”
他涨红了脸,说话时不由得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们……你们怎么敢这样!你们给我滚出去,不然我要打电话叫警察了。”
“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我们只要你忏悔一下就行。”
此刻,他两眼瞪着他们,心里迷惑不解。“忏悔?忏悔什么?你们疯了!”
“不要这样,先生。”
其中一人掏出了一把手枪。“坐下,曼先生。”
噢,我的上帝!他们是来抢劫的!“喂,你们想要什么就拿什么,没有必要使用暴力……”
“请坐下。”
一个人走到酒柜前。酒柜锁着,他打破了玻璃,拉开了门,拿出一只大玻璃杯,又倒满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酒,端到坐着的曼跟前。
“把它喝掉,你就不紧张了。”
“我……我吃过晚饭后不喝酒,我的医生……”
另一个人用枪指着他的太阳穴说:“喝掉,不然就用这杯子打开你的脑袋。”
曼现在知道他遇到了两个疯子。他颤抖着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小口。
“喝光。”
他又喝了一大口。“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他提高了嗓门说话,盼望他妻子能听到他的声音下楼来,可是徒劳无益。他知道妻子睡觉很死。这两个人显然是要抢劫。他们干吗不直接动手抢东西呢?
“随你们拿什么,我不会阻拦的。”他说。
“把杯子里的酒喝干。”
“这没有必要,我……”
说话的人用枪在他耳朵上部猛击一记,他痛得叫了一声。“喝掉。”
他一口干完了杯子里的酒,只觉得从嗓子眼到肚子里如同火烧一般,头也晕眩起来。“保险箱在楼上的卧室里,”他说着,口齿也变得不清楚了。“我给你们打开箱子。”也许这样一来就能吵醒他的妻子,好给警察局打电话。
“不要着急,”拿枪的人说,“你还有时间再干一杯。”
另一个人又走到酒柜前,把杯子重新倒满。“拿着。”
“不,真的不行了。”威廉·曼抗议说,“我不想喝了。”
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把酒喝光。”
“我真的不……”
一拳又打在他的耳朵上面那个部位,痛得曼快要晕过去了。
“喝掉。”
他们只想要我喝酒的话,为什么不喝呢?这个恶梦结束得越早越好。他呷了一大口酒,差点噎住。
“我再喝就要醉了。”
那人不动声色地说:“你要喝醉了,我就杀了你。”
曼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望了望他的同伙,眼前像是站了4个人。
“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他咕哝着说道。
“曼先生,我们跟你说了,要你忏悔。”
威廉·曼醉醺醺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忏悔。”
那人笑了笑。“你看,我们只要你做这个,现在……”他把一张纸递到曼的手中。“你只在这儿写上‘我很抱歉,原谅我’就行了。”
威廉·曼抬起头,眼睛模模糊糊的。“就这些吗?”
“就这些,写完后我们就走。”
他顿时如释重负。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是宗教狂热分子。他们一走,他就要给警察局打电话逮捕他们。我一定要证这两个混蛋上绞架。
“曼先生,写吧。”
他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你刚才说要我写什么的?”
“只要写‘我很抱歉,原谅我’。”
“好吧。”他笔握不牢,吃力地写道:我很抱歉,原谅我。
那人捏着那张纸的边角,从曼的手中拿了过去。“很好,曼先生。你看,这不是很简单吗?”
曼眼前的房子旋转起来。“是的,谢谢你。我已经忏悔过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发现你是左撇子。”
“什么?”
“你是左撇子。”
“是的。”
“近来附近的犯罪事件不断发生,曼先生,我们要把这支枪给你自卫。”
曼左手手中多了一把枪。
“你知道怎么打枪吗?”
“不知道。”
“这个很简单,就这么……”那人提起了枪,对准了威廉·曼的太阳穴,把曼的手指往扳机上一摁。一声枪响,那张沾染了血迹的条子滑落到了地扳上。
“这下算完事了。”其中一个人说,“晚安,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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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情报总局致美国国家安全局副局长
7.威廉·曼——史密斯堡——已经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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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银行审查员报告说曼的银行少了100万元。警察局的登记簿上写着曼的死因是自杀。
丢掉的这笔钱再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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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