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酒吗?”
麦格里维摇了摇头,他心情非常沉重,上下打量着杰德。杰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酒。麦格里维在一旁观望,一言不发。杰德的手还有些发抖,但由于威士忌酒的温暖流遍了全身,他感到自己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麦格里维是亮灯后两分钟来到诊所的。陪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呆头呆脑,傻乎乎的警官。他坐在那里在本子上速记着谈话要点。
麦格里维说:“咱们再核实一遍吧,史蒂文斯医生。”
杰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意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压低了嗓音,开始重复他的遭遇。“我锁了候诊室的门,向楼梯走去。突然,楼道的灯都灭了。我原想也许下面几层楼里的灯还亮着,于是我就继续向楼下走。”杰德迟疑了一下,当时惊恐的景象历历在目。“我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电简正在上楼。我原以为是守夜人比哥罗,就喊了几声,但不是他。”
“是谁呢?”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杰德说,“我不知道,人家没有回答。”
“那你根据什么说人家是来杀害你的呢?”
杰德很生气,本想反驳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认为最重要的是使麦格里维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他接着说:“他们尾随着我回到了诊室。”
“你认为是有两个人要害你吗?”
“至少两个,”杰德说,“我听见他们在小声说话。”
“你说进了诊室之后,就锁了通向楼道的门,对吗?”
“不错。”
“进了里星之后,又锁了通向外屋候诊室的门。”
“不错。”
麦格里维走到连接候诊室和里屋的门旁。“他们试图砸开这道门吗?”
“没有。”杰德实事求是地说。他记得当时自己对此也迷惑不解。
“好吧!”麦格里维说,“候诊室通往楼道的门锁了以后,需用一种特制的钥匙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杰德迟疑了一下,他知道麦格里维要从自己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是的。”
“谁有那门的钥匙呢?”
杰德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不好意思地说:“卡罗琳和我。”
麦格里维温和地接着问:“那些清洁工呢,他们怎么进来呢?”
“我们为此作了一种特殊的安排。卡罗琳每周三个上午到诊所,开门让他们进来打扫。我的第一个病人到来之前,他们就将房间打扫完毕。”
“这样似乎有些不大方便吧。为什么他们打扫完其他的房间之后,还不许进你这间屋子呢?”
“因为我这里存放的都是绝密的档案卷宗。我宁愿麻烦一些,也不愿在没人的时候,让陌生人进屋。”
麦格里维看了警官一眼,看他是不是把杰德的话全部记录下来了。麦格里维看来很满意,他转身对杰德说:“我们进候诊室的时候门并没有锁着。没有砸门撬锁——锁竟然开了!”
杰德没有吭声。
麦格里维接着说:“你刚才告诉我们,有门钥匙的只有你和卡罗琳。卡罗琳的钥匙现在又在我们手里。请再想一想,史蒂文斯医生,谁还有那门的钥匙?”
“再也没别人有!”
“那么,你认为那两人是怎么进来的?”
突然,杰德明白了。“他们杀死了卡罗琳以后,仿她的钥匙配了一把。”
“不排除这种可能。”麦格里维接受了这一推断,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果真是仿配,那我们就会在钥匙上发现石蜡的痕迹。回去让化验员化验一下。”
杰德点了点头。一种胜利的喜悦之情在心中油然升起,但这种喜悦瞬间又消失了。
“看来你的判断是,”麦格里维说,“两个人——目前我们假设没有女人——配了一把钥匙,进入你的房间要杀害你,对吗?”
“是的。”杰德回答说。
“你说进屋之后,就锁了里屋的门,是真的吗?”
“是的。”杰德说。
麦格里维的语气还比较温和:“但是,我们发现那门也被打开了。”
“他们一定有那门的钥匙。”
“那么,他们开门以后,为什么没下手呢?”
“我已经讲过了,他们听到录音就——”
“这俩亡命徒,费尽周折,弄灭了电灯,将你困在这里,又进入了你的房间——结果竟未伤你一根毫毛就悄然离去,无影无踪了?”他的话音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杰德觉得既窝火又憋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明说了吧,医生。我认为不曾有人来过这里,也不相信有人企图杀害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杰德愤慨地说。“那电灯是怎么回事?那位守夜人比哥罗又到哪儿去了?”
“他就在门厅。”
杰德心里一惊。“死了?”
“没有,是他给我们开的门。总开关有根线出了毛病,比哥罗到地下室修理去了。我们来的时候刚刚修好。”
杰德麻木地看着麦格里维,最后“噢”了一声。
“我真不知道你玩的是什么把戏,史蒂文斯医生,”麦格里维说,“从现在起,不要把我拉扯进这件事。”他向门口走了几步。“请行个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有事我会给你打的。”
警官啪的一声合上记录本,跟着麦格里维扬长而去。
威士忌的酒劲已经过去,快感也已消失,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抑郁。他处于种无法摆脱的极度困惑之中,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办。他觉得自己很像喊“狼来了”的那个牧童,所不同的是这群狼是可置人于死地都看不见的幽灵。每当麦格里维一来,他们就无影无踪。究意是幽灵呢,还是……也许有另外的可能。太可怕了!他简直不敢使自己承认这一点。但是他必须承认。
他必须正视自己是妄想狂的可能性。
用脑过度易产生逼真的幻觉。他辛勤地工作,数年如一日,从未休过假;汉森和卡罗琳的死又起了催化剂的作用,使他的精神濒于崩溃的边缘,因此,现在发生的这件小事会被无限夸大,从而变得离奇。这似乎合乎逻辑,可以想象。患妄想症的人生活的地方,每时每刻,每件普通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具有不可言状的恐怖。和车祸一样,如果司机是故意杀人,肯定会走出车门,证实一下是否大功告成。昨天夜里来的那两个人,他并不知道他们是否带枪。妄想狂就不能断定他们是来杀人的吗?把他们视为鬼鬼祟祟的盗贼,似乎更合情理。他们听到屋里的说话声就溜走了。可以肯定,如果他们是刺客的话,就会推开已打开的门杀死他。他怎样才能发现实情呢?很显然,再求助于警方,已毫无用处,况且也没人可以求助了。
一种新的想法开始形成。它虽诞生于危难绝望之际,但越琢磨越有道理。于是他拿起电话簿,快速地翻阅着黄页——按行业划分和排列的电话号码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