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半夜才和史曜乾商议了计划,今才把他要的东西送过去,他竟然这么快就行动?
不止他的动作快,就连南弦的动作也很快。
他出现还不到半,就被南弦捉,这足以证明,南弦的确在密切关注着附近几条街道的动静。
“云渺,你什么?”颜真转过头来看他,“史曜乾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这里,再联想到尹默玄的话,颜真的脸色微沉,“你们是否隐瞒了我一些什么事?”
她依稀猜到了。
凤云渺在她的审视之下,自然如实相告,“不瞒你,大舅子所言,正是他亲眼看见的,不过他所看见的良玉并不是你,而是史曜乾装扮成了你,把大舅子和南弦都给骗过去了。”
“果然……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假扮我最像?连大哥都被忽悠过去。”
颜真伸手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这样!有什么计划都不跟我商量,就这样让他被南弦抓走,你们有没有想到,南弦会做出什么举动?万一被他发现,史曜乾可就凶多吉少了。”
“我们若是把计划告诉了你,你还能同意吗?不告诉你的原因,正是因为怕你反对。”凤云渺一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安抚道,“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还放出了话,不管其他人同不同意,他都要这么做,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我即使反对也没有意义,他还是要去,他的倔脾气连他哥哥都劝不动,何况我这个外人。”
“劝不动,你们还是可以阻止他。”颜真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你用口才劝不动,还可以用武力,他哥哥是绝对不希望他来冒险的,你们二人找间屋子把他关起来不就得了?让他有心无力。”
她不想再欠史曜乾的人情了。
人情债不好还。
欠了就得还,不还心里不安。
更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连还都没处还了。
“你可以责怪我。”凤云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得不错,用武力是可以制止他的,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见他态度坚决,我有什么立场去干涉他做出来的决定?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出马?遗憾的是我从未练过缩骨功,有我在的地方,南弦不一定出现,因为他也忌惮我,能够吸引他出来的只有你,我却没有能力扮成你。”
下之大,也就只有史曜乾能够彻底把自己包装成颜真。
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他比不上。
单是一个体型,他都模仿不来。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知道他的本事不,或许可以拿下南弦,我就没有反对他。我们都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哪能顾前顾后,这个人情我也记下了。”
“大哥被伤成这样,可见南弦那个家伙真是毫不留情,以前的他还有黑白之分,现在……白的都快变成黑的了,但愿史曜乾不要被拆穿,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所谓白弦,早就不白了。
“良玉,你没事就好……”躺在榻上的尹默玄到此处,忽然又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原来是肖洁削掉了他一大块烫伤的烂肉。
“终于处理好了,接下来就是上药包扎。”
肖洁的话音才落下,尹默玄便头一歪,晕倒了过去。
“大哥?”颜真面上划过一丝担忧。
“太子妃不必紧张,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昏死过去了。不过他的身体真的很虚弱,得好好躺着了。”肖洁着,开始给尹默玄的伤口上药。
“大哥伤成这样,我要传信给女帝陛下了。”颜真望着榻上昏迷的尹默玄,叹了一口气,“看看陛下能是什么反应,肖洁,你照顾好大哥。”
“放心吧太子妃,我会随时关注着摄政王的伤势。”
“嗯。”颜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凤云渺望着她的背影,并未跟上去。
“殿下,太子妃是在跟您生气吗?”肖洁瞥了一眼颜真的背影,问了一句。
“她只是觉得心烦罢了,她最不喜欢欠人情,她也担心着那个替她冒险的家伙,她需要静一静。”
这种情况,他的安慰也是于事无补。
没有人知道南弦把史曜乾掳到了什么地方去,那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颜真一路走向书房,经过走廊的拐角时,听到空气中有‘咕咚’类似于吞咽液体的声音。
她立即抬头扫了一眼四周,便看见了五六尺之外的大树上隐着一个人,他倚靠在茁壮的树干上,一只脚随意地吊在半空中。
颜真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走到树下的时候,那人正好也低头瞅了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颜真率先开口,“这次怎么不骂我了?”
“懒得骂你,没心情。”史曜连的语气不冷不热,“我弟弟不希望我老些不吉利的话,我就再也不,我只期盼着他能平安回来,但愿像他的那样,我的嘴巴开过光,什么都能灵验。”
“我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商量了计划,否则,我一定会反对……”
“凤云渺跟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你用脚趾头也应该想得到,愿意为你涉险的人,是绝对不会跑到你面前大声地告诉你,他只会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意孤行!”
“其实你可以来告诉我。史曜连,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些偏见,这也正常,你应该告诉我的,我不会自私到让他去。”
“告诉你有什么用?他会埋怨我,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他决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我倒是想把他锁起来,但是作为兄弟,不能让他怨恨我,选择,有时候是艰难的。”
史曜连着,又饮下一大口酒,“我眼睛睁地看着他被抓走,我想要上去帮他,他骂我作死,让我把你大哥扛回来,他看我的眼神很冷,如果我不听话,他大概又要骂我了吧……虽然他是弟弟,但我觉得更多的时候,他才是兄长,他的脾气完全就能压制我,他的本事也比我大,脑子也比我灵活,还常常让着我……我这个兄长做得真是失败,连保护他都做不到。”
“史曜连……”
“我不想跟你话了,你走开。”
颜真听闻此话,也就不再言语了,转身离开。
换做从前,史曜连生气的时候,会对着她大骂一通,现在,连骂她都没有心情了。
也不知南弦和史曜乾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很不喜欢这种……只能坐着等消息的感觉。
一路走到了书房,准备去给女帝写信。
另一边的大堂之内,凤云渺吩咐着凤伶俐,“我会回宫调派一批人手给你,你带着这些人,在附近几条街道上挨家挨户地搜查,这般大张旗鼓,理由就是——寻找失踪的太子妃。既然南弦以为自己抓到了真,我们这边就不能毫无动静,动静要越大越好,不能让他起疑。”
“我明白了。”凤伶俐点头,“所以从现在开始,真正的义母不能出现,需要伪装起来。”
“没错,真相只要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就够了,其他人一概不需要知道。你现在先派一部分你手下的人出去张贴告示,把南弦的画像和真的画像都附上,能提供线索者,赏金一万两。”
“是,我这就去办。”
……
不出半的时间,太子妃失踪一事传遍了街头巷尾。
茶香洋溢的园之内,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不大不的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良玉,凤云渺正在到处找你呢。我的人去买个菜,就看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告示,他在通缉我。”
南弦慢条斯理地着,夹了一块排骨到对面的碗里,“他现在必定心急如焚。”
史曜乾并不接话,而是抬头扫了一眼四周。
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他并不知道。
被南弦挟持之后,有好长的一段路程是被蒙上了双眼,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自然就放弃了反抗,由着南弦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一座茶园,不算大,四面都是环山,想必是个偏僻的地方。
这荒郊野外的,凤云渺他们应该也找不过来。
“良玉,怎么不吃呢?你就算跟我过不去,也不该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就一点都不饿吗?”
南弦一边着,一边继续给对面的碗里添菜。
夹了一块虾仁正要放进去,对面那只碗却被挪开了。
史曜乾捧起了碗,低头吃饭。
南弦笑了笑,“凤云渺也没把你养得多好,身板还是这么纤细,我看着有些心疼。”
史曜乾就当没听见他的话。
一个正常男子,在面对另一个跟自己献殷勤的男子时,产生的感觉只能是——膈应。
不过幸好,他的承受能力一向很强大,不管南弦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心里都起不了多少波澜。
还得把膈应的感觉压下去才行,不能露出破绽。
“良玉,你我之间原本是有一段姻缘的,如果不是因为之后你流落到了北昱国,认识了凤云渺……跟你在一起的人应该是我。可你却把我给忘了,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凤云渺只不过是趁着你失去了记忆,才能插足在你我之间。”
南弦望着对面的人,目光中浮现些许追忆,“真怀念我们才相识的时候……”
史曜乾心中冷笑不止。
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真能看上他就有鬼了。
一个自作多情,又疯狂又纠结,精神不正常的人。
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理由接受这样的人。
凭心而论,颜真看上凤云渺看不上南弦,实在是太正常了。
毕竟她不瞎,也不缺心眼。
真不知眼前这疯子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史曜乾心中腹诽着,南弦却专注地凝视着他。
史曜乾吃饭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抬眸与南弦对视,“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你好看。”南弦颇为直接地回答了一句,“我是怎么都看不腻的,良玉,你真好看。”
史曜乾:“……”
忍住胃里的不适,他平淡地收回了视线,“南弦,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当然。”
“那你为什么伤害我?喜欢我,难道不该成全我?”
“从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不甘心。”南弦脸色一沉,“太多人逼我了,我明明就没有做错,为何所有人都不放过我?你哥哥要杀我,凤云渺要杀我,就连你……也巴不得我死了吧?你知不知道,是你们尹家的人亏欠我在先!”
史曜乾:“……”
他还真不知道,这疯子跟尹家有什么恩怨。
“敏芸郡主对我的侮辱,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也许我不该告诉你我身上发生过这么耻辱的事,但,我应该让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那个老女人的死,还不足以让我泄愤!”
史曜乾眸中划过一缕思索。
敏芸郡主……老女人?
被南弦定义为耻辱的事,所指的应该就是身体被玷污。
这位郡主被他称为老女人,这就代表绝对不是年轻一辈的郡主,或许应该是年长一辈的,不定年纪也得大个几轮。
原来这疯子年少的时候被尹家的某一位长辈侮辱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明明知道仇人是谁,这事与我和大哥也没有关系,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报复整个尹家?她做的孽关我屁事?”史曜乾语气愤慨,“这就是你丧尽良的理由吗?”
“良玉,你不明白,我真的受够了这种女强男弱的日子,你看看其他大国,都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而我们鸾凤国,男子懦弱无能!凭什么?我就是不愿当一个懦夫,就算我一次次失败又如何?我不顺心,与我作对的人也都别想顺心!”
南弦仿佛到了气头上,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砸在桌上。
史曜乾见此,也放下了筷子,“南弦,你有没有想过回头?你如此痛恨鸾凤国,大地大,总会有你能去的地方……”
一边假意安慰着,一边将手悄悄伸入了衣袖口袋中,摸出了那瓶来之前带的白沙胶,将里面黏性极强的沙子,倒在了他此刻坐着的椅子边缘。
除了他坐着的这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悄悄撒上了一些,二人中间的桌子就是最好的遮挡物,南弦看不见他的动作。
“我回不了头了,我也不想回头。”南弦的神色冷若冰霜,“你不要试图劝我,我不想听。”
他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对面的‘良玉’脸色一变。
“嘶……”史曜乾故作吃痛,捂住了腹部,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弦,“这饭菜里面,你是不是加了什么料?你连我都要害!”
“什么?这饭菜没有问题!我自己都吃了的。”南弦惊得站起了身。
“那为何我的腹中绞痛?难道不是你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吗……”史曜乾故作痛苦地趴在桌上,“你口口声声心里有我,你还是要害我……”
“这不可能。”南弦连忙走到他的身旁,俯身道,“良玉,你……”
话音还未落下,史曜乾便毫无预警地伸手扣上了南弦的胳膊,自己站起了身,将南弦拖到了椅子上,按住!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力道之大令南弦猝不及防。
“你跟我耍诈!”南弦脸色一冷,扣住史曜乾的手腕。
史曜乾一个抬腿扫了过来。
南弦想要起身,却忽然发现——
起不来了!
臀部……好像粘在椅子上似的,想要起身,就只能把整个椅子都背起来。
他一个低头险险避开了史曜乾的一脚,双手扣上了身下的椅子,想要强行将自己和椅子分开。
而就在下一刻,他却发觉连手都粘在椅子上了!
该死,这椅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涂抹了胶。
他又怒又急,余光瞥见史曜乾一掌打了过来,咬了咬牙,被椅子粘住的手狠狠一扯——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传来,那强力的胶真的撕下他一大片手掌皮,使得他一整只手鲜血淋漓。
顾不得太多,直接迎上了史曜乾那一掌!
由于气愤,这一次用了不的力度,毫不退让。
他是真的发火了。
良玉一次又一次骗他,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史曜乾与他掌心相对,暗暗一惊。
这混蛋的功力……
来不及感叹,他就已经被震飞了一丈出去,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他……失败了。
好不容易把南弦黏住,那厮反应竟然出奇得快,毫不犹豫地撕掉一层手掌皮就来迎接他的攻势。
他本来就在赌,赌自己来得及打南弦,但还是赌输了。
眼见着南弦走上前来,蹲下了身,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颊。
“良玉,这是我最后一次原谅你,再有下次,你就去陪阿绣吧。”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吐出的话语却十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