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扫双儿的无为而治,方怡首先制定了严格的管理条例,把洗脚妹分成几组,上下班翻牌登记,薪资按劳取酬,实行基本工资加奖金,奖金的多少取决于每个员工服务的客户数量,事假病假区别对待,这些措施一经颁布,就立即进执行阶段。
但是制度试行一周之后,丽春院的生意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是一落千丈,洗脚妹们按时定点地来上班,却谁也没有招呼客人的积极性,虽然方怡再三再四地督促,却还是不见效果。有一次,她无意从门前经过,恰好见几个客人来到门前,正要进来洗脚,却被门前的洗脚妹拦住了:“不要进去了,今天我们店里不营业。”客人很是生气,问道:“为什么?”洗脚妹回答:“不为什么,就是不营业,你去别家洗吧。”
这种情况令方怡火冒三丈,也大惑不解,这些洗脚妹怎么会这样?送上门来的生意居然推出去,如果不是她亲眼见到的话,就算是别人说给她听她也未必肯相信。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情况出现的呢?她想不明白,就去找韦春芳询问。
韦春芳听了,哈哈大笑:“阿怡啊,你怎么这么笨啊。我来问你,你给每个洗脚妹的月工资是多少银子啊?”
方怡回答:“这个薪资水平是双儿在的时候制定的,是每人每月二十两银子。”
“那么,”韦春芳又问,“洗脚妹每洗一个客人的脚,能拿多少奖金啊?”
方怡回答:“每替一个客人洗脚,拿到一钱银子的奖金。”
“那么,”韦春芳继续问道,“一个洗脚妹,一天能洗几双脚呢?”
方怡回答:“按两个小时洗一个来算,一天工作八小时,能洗四个客人。”
“好,”韦春芳说道,“那就按一个洗脚妹一天洗四双脚,一个月洗一百二十双脚,那么,她一个月能拿多少奖金呢?”
方怡是个漂亮女生,出门一向是由男生买单付账,这个换算就有些搞不清楚,算了好半晌才回答道:“一个月拿一两银子吧?大概。”
“是啊是啊。”韦春芳哈哈大笑起来,“她们辛辛苦苦地干一个月,才多拿一两银子,可舒舒服服地呆上一个月呢,也不过才少拿一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已经足够她们吃吃喝喝的了,都已经是衣食无忧的了,谁还会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再辛苦工作?花一两银子买一个月的舒服日子,值。”
方怡恍然大悟:“是了,怪我给她们制定的基本工资太高了,这样不行,必须给她们规定每天的工作任务,完不成任务的,扣工资。”
“扣工资不如扣奖金。”韦春芳指点道,“最好的办法是把她们的基本工资降下来,把奖金提上去,这样她们才会有积极性,才会卖力工作的。”
方怡喜道:“韦老妈,我发现你才是管理高手耶。我只想到不能太苛刻于她们,毕竟她们无依无靠的,找一份工作不容易,谁知道薪资定高了的话,她们反倒缺乏上进心,都养成懒人了。韦老妈,你是怎么想到这一招的呢?”
韦春芳翻了个白眼:“想个屁,以前我做洗脚妹的时候,我的老板都是这么干的。”
方怡返回来,重新修订丽春院的薪资水平,这时候她才发现,左邻右舍也都是洗脚店,但洗脚妹的月工资还不到丽春院的一半,当时双儿将工资定这么高,是因为洗脚店的老板都是特别的刻薄,有意的将洗脚妹的工资压得低低的,洗脚妹在店里拼死拼活地干足一个月,得到的微薄薪资连糊口都堪称勉强。
双儿天性善良,当然不可能像那些小老板们一样刻薄,所以她有意将洗脚妹的薪资定得高高的,支持她这么做的理由就是:只有为员工们提供一个宽松的工作氛围,给她们以充分的信任,最大程度的放权,让她们工作的积极性发挥出来,比之于压力之下的管理更容易见效果。
这可是经典管理学著作上面所说的,双儿虽然没有做过具体的管理工作,毕竟也是读过几本管理学书的,将书本上的理论拿到实践中来运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实际情况却远不是双儿想像的。
方怡曾经做过几次努力,想弄清楚那些洗脚妹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和双儿一样不明白,像双儿这样好的经理,她们应该特别珍惜才是,害了双儿,也就等于害了她们自己,这么简单的利害是非难道她们还判断不出来吗?
对于这个问题,韦春芳哈哈大笑:“你当她们傻?一点也不傻,不仅不傻,而且一个比一个精。”
“如果她们聪明的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聪明的选择?”方怡问道。
“这怎么是不聪明的选择,这就是聪明的选择。”韦春芳道,“她们比谁都知道,像双儿那种老实人,根本就不可能竞争得过那些小老板,丽春院根本就不可能赚到钱,所以她们都想在丽春院关门之前捞一把是一把。你想让她们跟丽春院同呼吸共命运,院兴我荣,院衰我耻?做梦去吧。”
“既然如此,那就更有理由把工资降下来了。”听了韦春芳的话,方怡更是拿定了主意。
降工资这事在丽春院引起了轩然大波,把工资提上去大家是没意见的,但要想降下来,那麻烦可就大了。方怡在员工会议上一宣布这个决议,立即犹如炸了窝,顿时七嘴八舌起来。洗脚妹们有的哭,有的闹,有的拿剪子拼命,有的拿绳子上吊,方怡瞪起眼睛拍桌子摔茶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根本震不住这群泼妇。
关键场合还是韦春芳嗓门高,猛吼了几声:“辣块妈妈的,工资不降就不降,别说不降,就是再长点也行。可辣块妈妈的你给我挣来了钱没有?你一分钱没给我挣到,让我拿什么给你们发工资,滚,滚,都给我滚,从今天起,丽春院正式关门,老娘我吃饱了撑的养你们这群闲人。”
叫韦春芳这一番臭骂,众洗脚妹终于老实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方怡将她们的工资降回到原来水平的要求。现在,为了挣到足够的薪资,她们不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卖力干。这种情况令得洗脚妹们大为愤懑,她们用了各种能够想像得到的办法进行了消极怠工,但是慢慢的,当她们习惯了这种新情况,再跟隔壁对门的洗脚店作了对比,发现自己的情况仍然比同业人员要好得多,大家也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现实。
眨眼功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方怡兴高采烈地一结账,眉头又皱了起来。
丽春院仍然是亏损,不仅仅是亏损,而且在管理上还出现了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