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郡守府。
夜已深了,可方郡守一家都没睡下。
方郡守眼睛里布满红红的血丝,脸面紧绷。
苏氏和方维仪都在一旁坐着,不敢出声。
“老爷,回来了!刘进回来了!”管家一声禀报,屋里的人唰的全抬起头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许跟来!”方郡守回头,瞪眼看着方维仪,厉声吩咐。
“爹……”
“若不是你,早已将她交给世子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儿!”方郡守窝火呵斥。
苏氏连忙拉住方维仪的手,“我们就在这儿候着老爷的消息,哪儿也不去。”
方郡守哼了一声,提步出门。
“老爷,那姑娘要见他爹,说不见到她爹,就毁了自己的脸!”刘进气喘吁吁。
“哪有姑娘会不爱惜自己的脸面?她不过是吓唬人,绝对不敢!”方郡守脸面冰冷,“一刻也不要耽搁,现下就把她给世子爷送去!”
刘进面有犹豫。
“还不快去?”方郡守催促道。
刘进应了一声,行了两步又回头道,“倘若她真毁自己的脸,也把她献给世子吗?”
方郡守眼皮一跳,抬手捂着心口,“你们带她出来,那山贼可有……可有什么动静?”
“许是睡死了,不曾有动静。”刘进立即说道。
“那就好……罢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差那一时片刻,把秦钟磬带来!”方郡守咬牙吩咐。
秦良玉连马车都没下,马车周遭有许多郡守府的家丁侍卫保护着。
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她胸前揣着那冰凉的药膏,即便暖了这么久,却还是凉冰冰的。
而且她一低头就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气,沁人心脾,不经意的江简来那神祗一般的面孔就浮现在眼前。
还有他那深邃如有光的眼眸,好似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让她心慌意乱。
她只好攥紧了手里的簪子,以稳心神。
“姑娘,秦姑娘,你爹来了。”马车外头有人喊道。
秦良玉心头一跳,抬眼掀开车窗帘子。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被人架着,立在马车外头,三五步远的地方。
“爹?阿爹?”秦良玉视线刹那间模糊,她跌跌撞撞的奔下马车,“阿爹,你没死,我和阿娘都以为……”
还未靠近爹爹,秦良玉就被人拦住。
被人架着的秦钟磬,在城门上悬挂了一整日,显得分外疲惫。
听得女儿声音,他勉强抬起头来。
“阿爹!”印象中硬朗的脸,似乎被这六年的磋磨,抹去了棱角。
父亲苍老了,枯槁了,唯有那一双慈爱温和的眼睛,和记忆里的一般清亮。
他添了皱纹的脸上,疲惫不堪,却还带着笑,“爹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真好,真好,上天待我不薄呀!喜乐,真喜乐!”
秦良玉掩口大哭,爹爹的喜乐却从来都是真的,他非但没哭,还笑眯眯的唱起来。
那是一首童谣,她小时候,爹爹常唱给她听的。
秦良玉咬着下唇,看爹爹唱歌时笑容满面,心满意足的样子,她也跟着唱起来。
“行了,见也见过了,给世子送去!”方郡守眯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