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在身边不停地飞来飞去,耳边痒痒得厉害,英宰不耐烦了。一个小偷竟然占领了别人的房子,还让主人在门外受苦,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凭什么对我说平语?我可是对你说敬语的。”
“你刚才也说平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
她记得自己骂他是变态,却不记得自己说过平语。
“啊,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赶快叫警察吧。哪儿来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女人,随便闯到别人的家里。”
“你只要回答说‘对’,或者‘不是’就行了,干嘛要说那么多?你到底是不是‘刘志勋’?”
英宰静静地听着,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站了起来,往门上踢了一脚。
“你找刘志勋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他!”
“是吗?你想问什么?我就是刘志勋,你问吧!”
“你真的是刘志勋吗?”
虽然智恩不知道“Full house”到底值多少钱,但是这栋房子绝对属于高价住宅,所以不能相信房子的新主人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
“那你把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看!”
“哈……太可笑了……小偷竟然要主人出示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就算了。”
“我的钱包放在房间里了!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我刚洗完澡,出来拿衣服,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怪谁?你竟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听了他的这番解释,智恩好像有点儿理解男人的立场了。因为他正在洗澡,所以没听到门铃响,出来拿衣服的时候,家里突然闯进人来,把门反锁以后,他就进不来了,所以正在发火。
“……怎么办呢?好像是我犯错误了。看他这个急性子,估计不会放过我……”
听他说话的口气,即使自己向他道歉,他大概也不会接受。智恩不由得暗自忧虑起来。“我说……刘志勋君……”
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她决定向他屈服了。
“你的语气怎么突然变了?跟我求情也没有用。即使你没叫警察,等会儿也有保安过来巡逻,到时候再收拾你也不迟。”
英宰已经恼羞成怒了,根本不想原谅智恩。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偷偷地闯进来?”
“我只是……想来拿点儿东西……”
“这不就是小偷吗?趁主人不注意,溜进别人家里,随随便便拿东西出来,这不是小偷是什么?”
智恩拍打着胸膛,强忍住怒火。他的确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现在的情形对自己更不利,所以她必须屈服。
“啊,烦死了,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啊?人家都说好话了,他怎么也得接受吧!”
“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来偷东西的。我的确是趁主人不注意溜进来,但我拿走的其实都是我自己的东西啊!上次我太着急了,很多东西都忘了拿,今天是来取东西的。这些东西呢,对刘志勋君没有半点儿用处。再说了,也不值几个钱。所以……”
一夜之间,她就被赶出生活多年的家,这已经让她很委屈了,可是现在,只因为回来拿点不值钱的东西却被人当成是小偷。说着说着,智恩哽咽了。
但是站在门外的男人好像压根儿就不想听她讲述自己的身世。
“啊,保安公司的车!喂,你们到这边看看!”
听见外面的声音,智恩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门把手。
“你上当了吧?”
“啊!”
看到男人的脸探了进来,智恩情不自禁地放声惨叫。倒不是因为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张面孔,而是他和前几天酒店卫生间里的那个混蛋男人一模一样。
英宰看清智恩的面孔的瞬间,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吧?”
“我们见过面吗?”
英宰和智恩几乎同时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声音也一模一样,就是当天那个家伙,不可能有那么多人都长得一样吧?”
虽然这家伙说话很讨厌,但是长相却和演员李英宰非常相像,所以走到哪里都很显眼。
“这个男人就是刘志勋吗?”
智恩望着英宰,心里想着。英宰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智恩,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不过,他本来就不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所以根本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英宰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现在你解释吧?厚脸皮的小偷小姐。”
“我叫韩智恩。”
虽然这次见面有些龌龊和尴尬,但智恩觉得没有必要害怕什么,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韩”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英宰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小偷应该跟前主人有点儿关系。
“韩智恩?难道你是韩镇南先生的……”
“对了,韩镇南先生是我的父亲。”
还没说几句,对方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来事情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前主人的女儿就可以随便闯到别人家横行霸道吗?”
但那只是智恩自己的想法,英宰从没想过要把她轻易放掉。
“我不是说过了吗?上次突然被赶出家门,很多东西都忘拿了。”
“现在都拿好了吗?”
英宰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冷冰冰地质问智恩。
“差不多了……”
“我买这栋房子的时候,可是签了合同的,房价包括家里所有的家具和室内装修、装饰
品,哪里还有东西让你带走?打开看看吧,我得看看你到底拿走了什么东西。”
“我刚才说过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
英宰面无表情地盯着智恩。她好像很委屈,眼睛通红,看样子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尽管这样,她紧闭的嘴唇仍然显得很固执。
“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你从我家里拿走东西,我看看是什么也不行吗?到底是不是值钱的东西,我总得看看才能知道啊,难道不是吗?”
他说得不错。但是眼前的情形逼得她继续顽固到底。智恩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暴跳如雷。
“你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好像我是小偷似的。好,你看吧!看看你的合同里写没写这些东西!”
智恩当着英宰的面,弯腰解开了包袱。她突然想到,还不如拿些昂贵的雕刻出来算了。
利用后院的黄瓜做成的加馅黄瓜泡菜,去年夏天腌制的酸黄瓜,大葱泡菜和白菜泡菜,还有
几个锅,这就是智恩从厨房里拿出来的全部物品。
“……这个房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的确是追问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小东西,英宰有些难为情。如果对方不是一开始就惹恼自己,他也不会这样的。英宰对刚才所有的事情都感到不满。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突然被人从家里赶走,很多东西都没顾得上拿。”
英宰惭愧地捋着头发,沉默了一会儿。
“你这么晚偷偷溜进来,拿这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然而非常奇怪,他竟然说不出中听的话。
“对不起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智恩把包袱简单收拾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她羞愧不已,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但是可以让她逃跑的洞,只有“Full house”新主人站在那里的玄关门。
“啊……这个……”
智恩推开他的肩膀走了出去,英宰想对她说句什么,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半夜三更,一个女人提着沉重的包袱独自出去,他想开车送送她,哪怕只送到人多的大马路上也好啊。“天啊!”
智恩走了大约五六步,就把包袱扔出了墙外……
然后她甩了甩手,推开“Full house”的矮门,走进紧贴墙壁的窝棚。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难道是她住在那儿吗?”
太不可思议了,英宰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了。
“可恶的家伙……这个新主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漠无情呢?”
智恩把刚刚拿回来的东西放在窝棚的角落里,然后空着肚子钻进了睡袋。
“啊啊,烦死了!”
几只蚊子飞进来,嗡嗡嗡地叫个不停,智恩忽地站起来,恶狠狠地叫喊着,抓住蚊子使劲捏死,然后重新躺回睡袋,只是肚子却安静不下来。
刘志勋,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竟然变成了“Full house”的新主人。从这个大恶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关切,长得就像个男妓,白白净净,油头粉面,言行举止都让人深恶痛绝。
“喂,刘志勋,你以为我会把‘Full house’乖乖地交给你吗?绝对不可能!”
本来智恩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把房子交到别人手中,现在又见到了新主人,这样的念头更加强烈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想尽办法,绝对不能让刘志勋这家伙毁了“Full house”。
可是,缘分这东西实在太奇妙了。虽然大韩民国很小,可是在酒店里见过的混蛋怎么可能再度相逢在“Full house”里呢……
“又不是演电视剧,怎么总是见面呢……真是的……”
不但没能为酒店里的羞辱报一箭之仇,反而又一次尴尬相遇,智恩真是委屈得要死。
“他好像还没认出我来,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就算认出来了,看他那种性格,好像也不会向自己道歉,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虽然电视剧刚刚拍完,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这么清闲。英宰的绯闻一直很多,可以说每个季节都会发生那么一两次,不过总有采访或广告来找他,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从某个瞬间开始,这一切突然就结束了,好像从来没有过似的。英宰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种近乎恐怖的自由,从一大早,他就感到不安。
他打开手机玩游戏,把房子里的家具搬来搬去,消磨了很长时间,可是还不到正午。英宰从来没有这么无聊的时候。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这附近来往的人不多,距离闹市区很远,所以即使很低很小的噪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英宰打开窗户,看见一个电线杆子似的高个子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给花坛里的花草浇水。
“喂,韩智恩小姐,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昨天英宰心情不好,说话一直用平语,今天总算恢复了理智,他对智恩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些。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在给花草浇水。”
“韩智恩小姐为什么要给别人家花坛里的花草浇水?”
英宰赶紧下楼,猛地打开了玄关门。自己正无聊着呢,突然有人闯进来,他不但不觉得讨厌和烦躁,反而对这个愿意和自己吵架的前主人女儿充满了感激。
“在太阳升起来,泥土变热之前,必须给花草浇完水。要是赶在太阳升起之后浇水,会伤到花草的根。”
智恩背对着英宰,态度坚定地给花草浇水。
“这是我家的花坛,花草枯死,还是晒死,这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多管闲事,干涉我浇不浇水的问题?”
听英宰这样一说,智恩嘻嘻笑了,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他。自从昨天被这个男人抢白了一顿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来这里之前,花坛一直安然无恙,这都是我的功劳,你知道吗?”
“我记得我可没要求你为我提供这项服务啊?”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刘志勋君,你应该也知道吧?和你签合同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韩智恩。”
“这是什么意思……”
智恩不卑不亢地扬了扬下巴。虽然智恩的个子已经很高了,但她还是必须扬起头来和英宰说话。
“这个花坛里的花儿和蔬菜都是我种的,不是我父亲的财产,而是我的。所以你签订的关于‘Full house’的合同里不包括这个花坛里的植物。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英宰有些不知所措。昨天晚上争吵之后,他在心里已经承认两个人的胜率是一比一。与此同时,他也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认输。
“这话就奇怪了。就算花儿不是我的,那花坛总该是我的吧?还有水!这个房子的水费都由我支付,所以你给自己的花草浇水,用的也都是我的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智恩的眉毛颤抖着竖起来,这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
“要想继续种你的花花草草,可以种到你自家的地里。未经他人允许,擅闯别人的家,使用别人家的东西,这是违法行为!”
英宰看着智恩渐渐扭曲的脸,不由得在心里大叫痛快。
“我没地方种。”
智恩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弱起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英宰反而很吃惊,他有点儿紧张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我就住在那边的窝棚里,属于特困阶层。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地方种花草呢?”
眼下的世界,没钱就是罪过,贫穷就是罪过,然而智恩却是堂堂正正。
“什么呀……你凭什么气焰嚣张?”
对方说话的语气过于盛气凌人,英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不是我家的花草,可是我不忍心看着它们枯死,我每天给它们浇水,难道也不可以吗?你应该不是那种刻薄人吧?”
“可是这个……”
“我没打算收辛苦费,从刘志勋君的角度来看,这也不能算是坏主意吧。”
“这倒是,不过……”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免费请人维护花坛了。的确没有任何损失,但是英宰感觉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好像朝女人那边偏离过去了,于是他仍然想固执己见,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该说点儿什么。
“可是我总得相信你才行啊……”
“什么?”
“你竟然在门前的花坛里种大葱,我觉得花坛就应该种花儿。”
“大葱长高了也很漂亮的,还可以拔出来吃呢……”
“你的审美观和我的审美观好像不太一样,所以不许你干涉我对花坛的管理。”
智恩觉得自己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你为什么又跟我说平语?”
“我什么时候说平语了?”
“哈……真让人哭笑不得,你刚才还说了呢!”
“我什么时候说了?你认识我多长时间了?凭什么每次说话的时候都那么大声?”
“刘志勋君对我也不是很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