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那是一种伟大而神圣的追求
“就像演出一样地把你亮在那儿,让所有这个城市里的那些杂种观看吗?让所有那些狗娘养的知道他们把你整成这个样子吗?让他们都来幸灾乐祸地看你的笑话吗?”
洛克大笑起来。
“迈克,我自己都毫不介意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在乎呢?”
“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的。我才不会让那些婊子养的那么高兴呢。”
“迈克,再没有别的我可以做的事了。”洛克轻轻地说。
“胡说,有的,当然有。我以前就跟你讲过。你要服从理智。我有全部你需要的现金,直到……”
“我来告诉你我对奥斯顿·海勒说过的话吧:如果你再给我钱的话,那我们俩就做不成朋友了。”
“可这是为什么?”
“别争了,迈克。”
“可是……”
“我再求你帮个大一点的忙。我要那个工作。你没必要为我感到遗憾。我不觉得遗憾。”
“可是……可是你会发生什么事呢?”
“哪里?”
“我是说……你的将来?”
“我会存足够的钱,而且我会再回来的。也许有人在此以前会请人来找我呢。”
迈克注视着他。他在洛克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东西,他知道洛克并不想去那儿的。
“好吧,红毛小子。”迈克温和地说。
他又反复考虑了好半天,说:
“听我说,红毛小子。我不会在城里给你找工作的。我就是不能那么做。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心。不过我会在同一行业帮你找个事儿做。”
“好吧。任何事都成。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我为弗兰肯这个杂种偏爱的所有承包商干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认识为他工作过的每一个人。他在康涅狄格州有一家采石场。其中有一个工头是我的铁哥们儿。目前他正好在市里。你以前在采石场干过吗?”
“干过。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想你会喜欢那种活儿吗?”
“当然。”
“那我去找他。我们不要告诉他你是谁,只说是我的一位朋友。就这样。”
“谢谢你,迈克。”
迈克伸手去拿他的衣服,可这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看着地板。
“红毛小子……”
“没事儿的,迈克。”
洛克步行着回家去了。天黑了,街上很荒凉。刮着大风。他感觉到面颊上那种呼啸而来的冰冷的压力。那是气流撕裂空气的惟一证据。他周围用石头砌成的路上,没有任何东西飘动一下。没有一棵树在风中摇晃,没有窗帘,没有布篷,只有大堆裸露的石块,玻璃,柏油以及陡急的拐角。面颊所感受着的强烈给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街角的一只垃圾筐里,一份揉皱了的报纸在风中沙沙地响,痉挛似的拼命扑打着铁丝网。它使风显得那样真实。
两天后的傍晚,洛克动身去了康涅狄格州。
当窗外城市的天空进入视线,在车窗外略微定格的一刹那,洛克坐在火车上,回首凝望过它一眼。薄暮已经将建筑物的细节抹去。它们似箭杆一样地屹立于瓷青色的天际,是那种并非真实的东西所具有的色彩,那是属于黄昏和距离的色彩。它们只露出空虚的轮廓,如同等待去填充的空心模具。距离像一只巨大的手,将城市拉平了。唯独那些箭杆以它们无与伦比的高度屹立于天际,超越了地球上其余的一切。它们属于自己的世界。它们向天空举起一份声明书,展示出人类想到了的和实现了的计划。它们是空洞的铸模。可是人类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还会走得更远。远在天际的城市里有一个疑问和希望。
在星光屋顶饭店的玻璃窗里,反射出某一个著名的塔楼的最高点——一个小东西突然迸射出火焰般的灯光。然后,火车在一个弯道上突然改变了方向,城市从视野里消失了。
那天晚上,星光屋顶饭店的宴会厅里正在设宴庆祝彼得·吉丁被准许成为公司的合伙人——这个公司就是后来的弗兰肯—吉丁设计院。
那张长长的宴会桌上铺着的似乎不是台布,而是一层光,盖伊·弗兰肯坐在桌前。今晚,不知怎么,他毫不在意两鬓染上的一缕缕白霜,它们与那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如那严格的白色衬衫反衬着他的黑色晚礼服一样,为他增添了一份洁净而高雅的气质。 吉丁端坐在荣誉席上。他挺着肩膀坐得笔直,手紧握住玻璃杯的杯柄。黑色的卷发衬着白皙的额头,显得格外光亮。在那片刻的静默中,来宾没有怨恨,没有恶意,也没有感觉到妒忌。在这个苍白俊气的小伙子面前,整个屋子显示出一种庄严的兄弟情谊。他的脸上露出领圣餐时才有的严肃表情。罗斯通·霍尔科姆起身发表讲话。他手拿玻璃杯站着。他提前为他的演讲作过准备,可是,令他自己也惊讶不已的是,他讲了一些与他原来想好的完全不同的话,以一种完美无缺的诚挚的语气:
“我们是人类一项伟大事业的守护者,这项事业极有可能是人类最为伟大的一种奋斗。我们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而我们也常常犯错。我们愿意以无比的谦恭为我们的后人开路。我们只是人,我们只是探索者。但是我们怀着心中最美好的东西去寻求真理。我们以上帝所赋予人的庄严和崇高进行探索。那是一种伟大而神圣的追求。为了美国建筑业的未来——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