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真是老气横秋得很!孟邑谌忍不住轻笑,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不过比她大个两三岁,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不然呢?”陆如意扯了下唇,看着镜子里的他,一脸的无奈,“继续跟她闹,让你夹在中间两厢为难么?”
听她这么解释,孟邑谌笑容弧度更大,得意道,“原来你是为了本王。”
“……”
陆如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意把玩着桌上的玉簪步摇,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那个古往今来,逼疯无数男人的‘落水’命题。当即莞尔一笑,抬头看着孟邑谌的眼睛,不怀好意的问,“王爷,假如我和贵太妃一起落水……王爷你会先救谁?”
先救谁?
孟邑谌透过镜子,捕捉到她眼里那一丝狡黠,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先救你,母妃身边的侍卫和婢女都会凫水,而你身边的抱月不会。”
陆如意没想到他会给出一个这么有理有据的答案,一时间有些失望。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问,“那要是有人同时绑架了我和贵太妃,你先救谁?”
同时绑架他的母妃和他的女人?
孟邑谌将这个假设在脑中过了一遍。脸色突然一冷,沉声道,“母妃是堂堂贵太妃,谁敢进宫去绑架她!”语气里,冷意十足。
陆如意不悦,“我只是假设,你要不要这么上纲上线!”
“所以呢?你不就是想知道在本王心中你与母妃谁的分量更重,你直接问本王便是。绕那么大的圈子做什么!”也不嫌累得慌。孟邑谌在心里吐槽。
陆如意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哼了一声,硬邦邦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想为难你罢了!”谁知道你这么较真。陆如意生起闷气。
孟邑谌见状,也无心再替她通头,直接把犀角梳往梳妆台上一扔,突然弯腰抱起她,就往床榻方向走去。
陆如意心中一惊。在他肩上拍打起来,“你干什么!”
“干-你。”孟邑谌言简意赅的回答。
陆如意脸上一红。
孟邑谌已经就势将她压倒。
贴着她的侧脸,啃咬着她嫩生生的脖颈,道,“与其胡思乱想、没事找事,还不如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话落,下一刻,在陆如意的尖叫声中。床帏被放了下去……
次日醒来,孟邑谌已经不在。
陆如意扶着腰下床,洗漱,打扮。
接着让抱月传了早膳,她刚扶着腰坐下,房门口,宋敏月利落的跨过门槛,风风火火的走到她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了?”陆如意有些惊讶。
宋敏月自顾自的盛粥,舀了多半碗,才道,“一个吃早膳没意思,就过来和你一起吃。”
“唔……”陆如意哼了一声,低头接着吃。
宋敏月见她恹恹的,顺便问了句,“你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差?”
“熬夜mdash;mdash;”陆如意拉长音调,幽怨的说道。
宋敏月皱眉,“为什么熬夜?”
“mdash;mdash;等你成亲之后就知道了。”
“假神秘!”宋敏月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一脸的不屑,“不就是生孩子,你真当我不懂!”
陆如意确实没想到她会懂这么多,一脸怔怔,“你还真懂?”
“那可不!”宋敏月悄咪咪的往前探了探头,“这些,金笔书生的话本子里都有。”
金笔书生?话本子?
陆如意有几分明了。
感情这丫头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心下轻笑,过了会儿,也暗搓搓的往前探了探,问她,“金笔书生是什么人?”
“他可是京城当下最热门的话本子写手!”宋敏月兴冲冲的说,“怎么,嫂子你也感兴趣,偷偷告诉你,他的话本子可是分两种的。一种是在市面上流通,三百文就能买一本的故事版,还有一种只在私下售卖,是带插图的……一本最少要二两银子……这本子,我平常可不外借,不过要是嫂子你喜欢,我送你几本如何?”
“那敢情好!”陆如意正愁没乐子打发这过剩的空闲时光,一听宋敏月乐意帮她。立刻笑成一朵儿,承诺,“你把书给我,我今日晚膳再给你做几道菜,保证你没吃过。”
“行!”宋敏月答应的痛快。
不过须臾,又为难起来,“那宋嬷嬷那儿,嫂子能不能……”放个水?
“没问题!”陆如意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浑身都冒着诚意。
宋敏月终于把学规矩这事儿给了了,心情不由大好,愣是多喝了一碗粥。
用完早膳,陆如意带着抱月出去消食儿,宋敏月则去了她的私宅,去拿承诺给陆如意的话本子。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洛神苑陆如意的寝室碰面。她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将厚厚三本书塞给陆如意。让她验货。
陆如意打开一看,哎呦卧槽,光看封面,就足够劲爆了。什么《寡妇门前桃花开》、《霸道将军的小娇妻》、《狼-性王爷轻点儿爱》……真的是,太合她的胃口了。
想着以后漫长的白日有了消遣的东西,陆如意笑的见牙不见眼,勾着宋敏月的肩膀道,“敏月,你可是我亲亲的表妹,以后再有这种好书,可不能独吞,一定要记得给我留一份啊!”
“嫂子放心,下次金笔书生再出了新作,我一定买双份!”宋敏月承诺。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一副“表妹你很有前途”的模样。
……
当晚,孟邑谌再来洛神苑。就看到陆如意和宋敏月亲如姐妹的模样。
欣慰之余,有些困惑。
宋敏月见她表哥皱眉,开口关心了句,“表哥怎么了?”
“没什么。”孟邑谌弯了弯唇,他只是想起,陆如意和宋敏月当日在王府门口干的那一架。继而又想起他给陆如意的那一巴掌。
一时间,有些后悔,又有些感慨。
若是知道自己现在会这么在乎她,他当初就算怄死自己,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陆如意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逮着他追问,那顶宝冠到底是什么来历……
用完膳,宋敏月麻溜的离开,省的当电灯泡。
陆如意则由孟邑谌陪着出去散步。
水榭花厅里,两人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面乘凉,一面说起狱中的褚良。
陆如意看得出,一切都在孟邑谌把握之中。便掠过过程,直接问他,“褚良这回……会是什么下场?”
“罚俸、降等……最坏也就是五十大板。”孟邑谌想了想,说道。
陆如意皱起眉,“真是便宜他了。”
“褚家数代忠烈,现只余他这一条血脉,除非是犯了造反的大罪!否则是不可能累及性命,牵连阖府的。”孟邑谌解释。
陆如意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
即便杀了人,枉了法,也还是能在祖宗的荫庇下,死里逃生,继续享受泼天的荣华富贵。
孟邑谌知道她失望,但是中间夹着一个祈心,他也不能向她保证什么。
三日后,沈邛终于转醒。
周太医第一时间请了孟邑谌过去。
封闭的房间里,沈邛气息微弱的交代,“在书房……常青树的花盆里,有敌将幼女南欢亲写的手札,指正褚良……的确是有意包庇……”
“本王省得!”孟邑谌潭目一深,侧首给初五使了个颜色,初五得令,立刻转身离开。
沈邛仍望着孟邑谌。两眼之间一片浑浊,低声哀求,“下官、下官若是好不起来,请王爷代为照顾下官的夫人。”
孟邑谌没想到沈邛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瞳孔微缩,安抚他道,“你的刀伤并不致命,有周太医在。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夫人,还是要由你来亲自照顾。”
“王爷……”沈邛听孟邑谌拒绝,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试图伸手去抓孟邑谌的袖子。
孟邑谌退后半步,将周太医宣了进来,让他替沈邛诊治。
周太医听到吩咐,忙上前,取了脉枕替沈邛搭脉。
沈邛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就像陈旧的风箱一样,撕拉撕拉的。
最终,到底没能熬过去,在周太医把完脉之前,就停了呼吸。
周太医握着沈邛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松开。一脸悲痛的跪倒在地,向孟邑谌告罪,“下官有负王爷所托,请王爷治罪!”
孟邑谌没搭理他,他看着沈邛到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握紧拳头,心中微微触动,问周太医,“你可知沈府尹的妻子?”
“沈夫人?”周太医皱起眉来,回想片刻,低着头开声道,“眼下这位沈夫人并非沈大人原配,而是三年前新娶的填房……是以年龄上小了沈大人不少,才二十一岁。”
怪不得!孟邑谌想起他初次见沈夫人的模样,心道,怪不得她那么年轻,原来是继室!
这般想着,他更是不解。
沈邛为何要将如此貌美年轻的继室娘子交给他照顾。
按理来说,沈夫人是应该受沈家宗族庇护的,或是沈家宗族不肯庇护,回娘家另行改嫁也行。
为甚,偏偏要交给他照顾。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深层理由。
念及此,他不由皱起眉来。犀利的目光在沈邛的尸身上来回逡巡。然后瞳孔突然一缩,将目光移到周太医身上,寒声质问,“你不是说,沈府尹要是能醒过来便无碍,为何他刚一醒过来,却又赴了黄泉?”
“这……臣也很疑惑!”周太医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按理来说,沈府尹能醒过来,又用了膳,应该是好起来的,可……臣也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就……就咽气了!”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皱眉沉思良久,而后沉声问,“你说沈府尹在本王来之前,还用了膳?”
“是啊!”周太医点头。“沈府尹昏迷了三天整,一醒来就喊饿……刚好这时府中侍妾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鸡丝粥,他便用了一碗。”
“那鸡丝粥你可有查看?”
“……”周太医一脸懵逼,脸色突然一僵,吞吞吐吐道,“臣并未想过要防备沈府尹的侍妾!”
“蠢货!”孟邑谌骂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外面,初五和初九并排而立。
见孟邑谌出来。初五给了他一个事情办妥的眼神。孟邑谌面无表情的颔首,吩咐初九,“去刑部请林尚书来。”
“是,王爷。”初九一句话不多问,直接飞身离开。
一刻钟后,刑部林尚书赶到。
行过礼后,孟邑谌带着他进了沈邛寝室,然后将沈邛的状况说了一遍,并将此案交到他手上。
林尚书与沈邛同司刑狱,素有合作,也痛惜他的骤然离世,当即放话,一定要尽己所能,查清事实真相,还沈邛一个公道。
孟邑谌听他说完,正要开口再给他一些提示。结果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孟邑谌带着林尚书和周太医往外走去。
一出门,便听初五禀道,“沈府宋侍妾上吊死了。”
周太医闻言,顿时一骇,看向孟邑谌,满头虚汗的禀道,“宋侍妾,就是给沈府尹鸡丝粥的那个侍妾。”
那就是真有猫腻了!
孟邑谌冷笑一声,吩咐林尚书。“务必一查到底,要是查不出,你这尚书也算做到头了!”
“是,王爷!”林尚书颤声应是,顿觉压力颇大。
孟邑谌讳莫如深的扫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初五,吩咐,“去请沈夫人,随本王一起回王府,毕竟本王答应沈邛,要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夫人。”
“是,王爷!”初五硬着头皮离开。
孟邑谌扫了林尚书和周太医一眼,“你们二人便留在沈府,何时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何时再离开。”
“是,王爷!”两人同声称是。
跟着,目送孟邑谌阔步离开。
马车上,孟邑谌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接着,沈夫人踩着车梯上了车。
“妾身给王爷请安。”撩开帘子后,一身素白孝服的妙龄女子福身行礼,那柔柔袅袅的模样,像极了春日里刚长出嫩芽的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