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以公主出嫁外,大汉每年还要送给匈奴大批衣物、丝絮、丝绸、粮食、酒等,称为“岁奉”,单于可谓人财两得,此即后世所称“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之来历。
公元前200年十月朔日,汉代开国皇帝刘邦正式迁都长安,在新落成的长乐宫举行盛大的庆贺典礼。
按照大汉所采用的历法,这一天正好是新年的第一天。
中国传统以金、木、水、火、土五行象征帝德,以五行相生相克表示王朝的嬗替——黄帝得土德;夏得木德;殷得金德;周得火德。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因从前秦文公出猎时曾获得一条黑龙,认为这是秦得水德的符应,由此来定制度:衣、服、旄、旌、节、旗,色尚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定方式为六寸,舆轨宽六尺,又以六尺为步,乘六马;更改“黄河”名字为“德水”,称百姓为“黔首”;水主阴,阴主刑杀,行政以刚毅严峻为上,事事依决于法度,摒弃仁恩和义,以合水德。
刘邦出身平民,对礼制一无所知,入关后听说秦代祭祀白、青、黄、赤四帝,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所缺黑帝祠是等改朝换代者补上的,于是立黑帝祠,以符合五行。
大汉既自命水德,因而也袭用秦正朔服色,所有参加朝贺典礼的王公大臣均是一袭黑色禅衣,头上则戴着刘氏冠。负责警戒的车骑步卒虽然内穿绛色絮衣及红色裤子,然而戎服外还罩着玄色的铁短甲,手中所执旌旗也尽是黑色。放眼望去,长乐宫内外尽是黑压压一片。
这是大汉立国以来第一次举行朝仪大典,由曾经担任秦朝待诏博士的叔孙通制定礼制——诸侯群臣在执礼官谒者的引导下依次鱼贯而入殿门,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按次序站在西方,文官自丞相以下按次序站在东方。车骑步卒组成的仪仗左右分站,夹陛而立,卫官张旗,郎中执戟,气氛森严异常。顷刻,只听钟鼓齐鸣,皇帝刘邦和皇后吕雉缓步登殿,面南升坐。
刘邦本人戴着垂着白玉珠旒的冕冠,穿着一身端庄华贵的冕服,黑色衣服上绘着日、月、星辰、龙、山、火、华虫、宗彝八种图案,称“八章”——其中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龙象征应变;山象征稳重;火代表光明;华虫是一种善斗、不易屈服的雉鸟,象征文丽;宗彝则是祭祀用的器皿,象征忠孝。自春秋战国以来,贵族均有配饰兵器的礼俗,刘邦的腰间也配挂着一柄黄里宝剑,正是昔日他用来斩断白蛇的那柄传奇宝剑。他身侧的皇后吕雉头戴步摇,穿着袖口极其宽大的黑褐色袍服,上面绘着五彩野鸡图案。一张脸绷得老紧,愈发令她显得老气横秋。
这时,掌管宗庙、礼仪的大行高声呼叫,命群臣依次上前拜见,场面宏阔,秩序井然。群臣无不俯伏垂首,震恐肃敬,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喧哗失礼。大行又传语平身,群臣才敢起身趋退,仍旧依次站立两厢。接着,便分排宴席,称为“法酒”。刘邦坐在龙案宴饮,其他人则依次分席侍宴。
刘邦本人起自草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平民出身的皇帝,手下功臣除张良、张苍、叔孙通三人出身尊贵外,其余均为布衣将相,粗疏淳朴,不识礼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公大臣如此尊卑有序,欣喜万分,道:“朕今日才知道身为皇帝的尊贵。”当即授叔孙通为太常,赐黄金五百斤。
然而,对于立国不久的大汉而言,天下尚不太平,刘邦还没有高兴几天,韩王韩信又在封地太原郡发动叛乱,并勾结北方匈奴,一同挥师南下。
韩王信是六国贵族后裔,身高八尺五寸,长得一表人才,他在楚汉相争时坚定不移地站在汉军一方,唯刘邦马首是瞻,立下不少战功,因而在大汉立国后被封为韩王,封地颍川,定王都于阳翟。刘邦本是市井无赖出身,为人刻薄寡恩,天下初定后,即开始有计划地铲除异姓王,将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楚王韩信冠以企图谋反的罪名逮捕至京师,贬为淮阴侯后软禁起来。而韩王信雄壮勇武,封地颍川又是兵家必争的战略重地,亦深为刘邦所忌。不久,刘邦以防御匈奴为借口,将韩王信封地迁至太原郡,以晋阳为王都。韩王信虽遭迁徙贬斥,却犹自存有忠君之心,特上书刘邦,告知“国被边,匈奴数入,晋阳去塞远”,请求迁王都至马邑。马邑在雁门关外,靠近边境,韩王信将王都迁至更危险的地方,无非是想御敌于国门之外,保内郡平安。然而匈奴人反应极快,就在他迁都后不久,匈奴冒顿单于率大军包围了马邑。韩王信兵少势弱,无力还击,不得已只能利用匈奴人贪利的天性,多次派使者出城,奉上金银珠宝,请求冒顿单于退兵。刘邦得知消息后,怀疑韩王信暗通匈奴,下书切责,韩王信担心会被汉廷诛杀,便干脆以马邑之地请降匈奴。
刘邦自认为对韩王信有知遇之恩,忽听到他勾结匈奴谋反,勃然大怒,决意亲自率兵平定。当年冬天,刘邦率领三十二万大军出征太原郡,帐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一路凯歌高奏,击溃了韩王信的军队,韩王信本人也逃跑北投匈奴。
时值冬季,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十之二三的汉军兵卒不耐严寒,冻坏了手脚,难以持续作战。但刘邦获胜心切,打算乘胜追击,彻底击退匈奴,还是挥师进军到晋阳一带,欲与匈奴主力决一死战。
匈奴是中国北方的少数民族,又被称为“胡”,传说其先祖是夏后氏后人,生活以游牧为主,逐水草而居。到战国时期,匈奴逐渐强大,经常南下,掠夺内地的人口、牲畜与生活物资,相邻的燕、赵、秦三国深受其害。到战国后期,各诸侯争霸中原,无暇北顾,匈奴趁机占领了河套地区。秦统一中国后,方士卢生有“亡秦者胡也”的谶语,令秦始皇深为忌惮,命大将蒙恬率领三十万秦军北击匈奴,却匈奴七百余里。在秦军的强力打击下,匈奴首领头曼单于率部向北退却,胡人从此不敢南下牧马。
秦汉之际,匈奴冒顿杀死生父头曼单于,自立为单于,东击东胡,西攻月氏,北服丁零,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统一了匈奴各部,达到了其史上最强大最鼎盛的时期。又趁楚汉相争之机,重新夺回了当年蒙恬所收复的失地,严重威胁到中原的利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韩王信的叛降,无异于令大汉北方边事雪上加霜,难怪刘邦一听就火冒三丈,坚持要御驾亲征了。
对仗韩王信的节节胜利坚定了刘邦要击败匈奴、解决边患的决心,他听说冒顿单于驻扎在代谷,便想擒贼擒王,先后派出十几批侦骑查探虚实。前哨探军打听到匈奴驻在代谷的尽是老弱残兵和瘦弱牲畜,刘邦更是获胜心切,急欲出击。只有出使过匈奴的郎中刘敬持反对意见,道:“两国交战,宜夸矜其长,而臣出使匈奴时只见到老弱羸畜,必然是冒顿单于有意匿藏了精锐士兵和肥壮牛马,故意示弱,好作诱敌之计,仗奇兵争利。”极言不可轻易出击匈奴。
刘邦闻言勃然大怒,怒骂道:“你不过是个以口舌得官的齐虏,今日竟敢在朕面前妄言沮军。”下令逮捕刘敬,给他手足戴上刑具后囚禁起来,预备凯旋回师时杀其祭旗。
刘邦随即亲自带领先头轻骑部队进军到平城,预备抢先截断匈奴退路,与后军南北夹击,生擒冒顿单于。孰料平地里忽然冒出无数匈奴伏兵来,将汉军团团围困在白登山。刘邦这才知道中了匈奴诱兵之计,后悔不听刘敬劝告。
包围白登山的四十万匈奴骑兵尽是精锐,刘邦一行既无力突围,在外的汉军也难以援救。被围七天七夜后,汉军断粮断水,濒临危困的边缘。多亏护军中尉陈平出谋划策,想出一招“美人计”来——用重金贿赂冒顿单于的阏氏,又另外附上美女画像和书信,信中称如果单于继续围困白登山,汉天子将送许多美女给单于以解困厄。阏氏见那画中女子千娇百媚,担心汉女得宠后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于是称汉主有神灵保佑,极力劝说冒顿撤军。
冒顿本与韩王信旧部曼丘臣和王黄约好共围汉军,但二人迟迟不到会师地点,冒顿怀疑他们已经投降汉军,又听说汉军援兵即将赶到,时值天降大雾,冒顿唯恐局面对自己不利,遂采纳阏氏的建议,打开包围圈的一角,让汉军撤出。之后,冒顿率军离去,刘邦也收兵而归。
刘邦脱险后,立即将先前进言可击匈奴的十几名探军斩首,并赦免下狱待决的刘敬,赐关内侯爵位。汉初承袭秦代二十等爵以赏军功,本来列侯有自己的封国,享受食其租税的特权,但关内侯是二十等军功爵制之第十九级,是仅次于列侯的高爵,因而是空爵,没有食邑。刘邦因刘敬深谋远虑,有先见之明,特诏其食禄两千户,号建信侯。
“白登之围”后,冒顿单于仗着兵强马壮,经常侵扰劫掠大汉边郡。刘邦兄长刘喜本被封为代王,率兵镇守晋阳,然而当匈奴来攻时,他恐惧得不能自已,竟然弃城逃走。临阵脱逃本是死罪,但刘邦顾念兄弟之情,不忍致法,只废刘喜为合阳侯,另立皇子刘如意为代王。
直到这时,刘邦才彻底意识到天下初定,师劳兵疲,亟需恢复元气,而匈奴骑兵来去如风,难以用武力征服,既然力不如人,只能用一时之计,遂采纳刘敬之对策,决意与匈奴和亲——将亲生女儿鲁元公主刘乐嫁给冒顿单于,以女子和财物来换取和平。由于皇后吕雉强烈反对,刘邦最终选宫人所生之女冒充嫡长公主嫁往匈奴,由此开中国和亲之始。
白送的娇美公主和大批财物终于讨得了匈奴的欢心,冒顿单于与大汉约定结为兄弟,各自以长城为界,汉人不出塞,匈奴不入塞。除了以公主出嫁外,大汉每年还要送给匈奴大批衣物、丝絮、丝绸、粮食、酒等,称为“岁奉”,单于可谓人财两得,此即后世所称“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之来历。
和亲换来了安边的局面,虽然两国边境一带小规模的战斗从未间断,但终冒顿单于去世,匈奴确实没有再大规模地入侵中原,两国关系得到暂时的缓和,大汉也得以休养生息。
从汉高帝刘邦到汉惠帝刘盈,再到汉文帝刘恒,冒顿单于历经三朝,总共娶过三位大汉公主。冒顿死后,其子老上单于又先后娶了两位汉公主,到其孙军臣单于时,则达到了顶峰,不但娶到了五位汉公主,第四位昭阳公主和第五位孙公主更分别是汉景帝刘启和汉武帝刘彻的亲生女儿,是货真价实的大汉公主。
尽管大汉自开国皇帝刘邦开始,便刻意用女子和财物来笼络匈奴,然而匈奴单于性本贪婪,且无信义,经常违背盟约越界劫掠汉地。汉文帝和汉景帝在位期间,匈奴先后多次侵入边郡。最严重的一次,战火甚至烧到京畿之地甘泉,距长安仅数十里,京师震动,全城戒严。军臣单于甚至还在“七国之乱”时与赵王、吴王等人勾结,意图趁火打劫,干扰中原政局。汉廷对于匈奴的入侵坚决地予以了抵抗,李广、程不识均是在边界备战、抗击匈奴中涌现出来的杰出将领。只是,汉廷从始至终采取守势,只要匈奴稍微示和,便又既往不咎,继续奉上公主与财物。
和亲虽然多少带有屈辱苟安的性质,却还是为大汉王朝赢得了宝贵的恢复之机。由于社会安定,汉初几任皇帝均推行与民休息的政策,中国经济迅速恢复发展,终于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个治世“文景之治”——只要不遇水旱之灾,百姓总是人给家足;各郡国的仓廪堆满了粮食;太仓里的粮食由于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致腐烂而不可食;国库中钱财有千百万,连串钱的绳子都朽断了。
到汉武帝刘彻即位时,天下殷富,国力雄厚。虽然刘彻登上皇位之初即申明和亲约束,并步景帝后尘,以亲生女儿孙公主出嫁匈奴,以示和亲诚意,孙公主由此成为第五位嫁给军臣单于的大汉公主。然而,年<u>htt<a href="p://www?" target="_blank">p://www?</a>99lib?net</u>仅十六岁的刘彻首创帝王年号,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下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切的一切,表明新天子年纪虽轻,却是意气风发,雄才大略,令人耳目一新。
刘彻初登帝位,即调名将李广任未央宫卫尉,另一名将程不识则出任长乐宫卫尉,并时常召两位老将彻夜长谈,以更多地了解匈奴情况。传说刘彻不避闲言,亲信男宠韩嫣,甚至到了同起同卧的地步,也是因为其祖父韩颓当在匈奴生活多年,而韩嫣本人亦熟知胡人的兵器和阵法。有见识的人们暗中推测,在这一任天子手里,大汉对匈奴一贯妥协的局势必将有所改变。
建元六年,即公元前135年,匈奴军臣单于致书大汉皇帝刘彻,称孙公主已然病殁,要求再娶大汉公主,此时距离孙公主离开长安还不到五年。胡地生活艰难,出嫁匈奴的公主大多妙龄早逝,少则两年,多则数年,便会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郁郁而终。但汉廷素来重视和亲,牺牲几个女子算不得什么,只是刘彻心中总有一股怨气,特意召集群臣在未央宫宣室廷议。
大行王恢是北方燕地人,担任过边吏,熟悉边境情况,慨然道:“匈奴与汉和亲,常常维持不过几年便违背盟约。不如兴兵讨伐。”御史大夫韩安国素以能言善辩著称,当即反驳道:“匈奴逐水草迁徙,居无定处,难得而制。如果出兵数千里与之争利,人马疲乏,如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极,力不能起鸿毛。匈奴则可尽全力制汉之惫,这是很危险的。不如继续与匈奴和亲。”
朝臣大多赞成韩安国的意见,刘彻不得已只能同意下诏与匈奴和亲,并选中同父异母兄江都王刘非之女刘徵臣,预备封为公主出嫁匈奴。刘徵臣时年十七岁,既是皇帝的亲侄女,又美貌可人、知书达理,可谓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正当和亲事宜紧锣密鼓地筹备之时,太皇太后窦漪房突然病逝。窦漪房是汉文帝刘恒的皇后,因生男刘启而母凭子贵,刘启即位后为皇太后,刘彻即位后为太皇太后,其人好黄帝、老子言,对子孙两朝政事影响极大——刘启不得不读《老子》并尊崇其术以迎合母亲;刘彻即位后欲兴事更化,隆推儒术,但因祖母反对而作罢。窦漪房的死非同小可,代表着“无为而治”时代的结束,被她钳制了许久的大汉天子终于得以舒展手脚,完全按己意行事。
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刘彻立即下诏停止准备刘徵臣出嫁匈奴事宜;免去周昌丞相职,提拔之前被窦漪房强行罢去太尉官职的母舅田蚡为丞相;任命未央宫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守云中;长乐宫卫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驻雁门;十月,又改年号“建元”为“元光”,宣布大赦天下。
一切的变动都隐藏着动机与秘密。一个旧时代的终结,即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真正改变的契机始于一个名叫聂壹的富商。
边塞始终是商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匈奴渴求中原的生活物资,大汉需要匈奴的马匹,总需要有人居中牵线交易,因而无论大汉、匈奴两国之间是战是和,边界的关市始终存在,一些大商人甚至还是双方朝中的座上宾,这位雁门马邑豪商聂壹就同时是大行王恢和军臣单于的贵客。
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王恢暗中将聂壹引见给皇帝刘彻。王恢历来主张对匈奴用兵,他也很清楚年轻皇帝霸道多欲的心思,现下再无太皇太后钳制,必然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果然刘彻一见到聂壹,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匈奴的详细情形。聂壹数次到过匈奴王庭,与军臣单于熟识,称自高皇帝和亲之后大汉已完全取信于匈奴,只要依计行事,诱之以利,必定能将其击溃。刘彻深为心动,立即召集群臣廷议。
大行王恢愤然道:“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大汉四海之大,却困于一县,是为羞也。”位列三公的御史大夫韩安国则坚决反对与匈奴开战,道:“昔日高皇帝被围困在平城,七天不得饮食,后来解围,并没有因愤怒而寻求报复,这是圣人的胸襟,以天下为重。”
群臣大多附和韩安国,九卿中只有大行王恢和卫尉李广坚决支持开战,然而李广不善言辞,难以与口若悬河的韩安国舌战。经过激烈的争辩后,廷议中主和派最终占了上风。但刘彻正值年轻气盛,决意力排众议,采纳大行王恢的提议——对匈奴宣战,执行聂壹诱敌深入的计划,并为此作出了周密安排:命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恢为将屯将军。最令人惊奇的是,皇帝居然又任命主和的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总督诸军。年满五旬的老将李广更是被刘彻寄予厚望。诸将率领步兵、骑兵、战车共三十万人,在马邑一带的山谷中埋伏。
最关键的人物聂壹则以自身作饵,亲到匈奴王庭面见军臣单于,称自己有数百同伙混进了马邑城内,有机会斩杀马邑县令,举城投降,若是匈奴及时派大军来接应,阻挡增援汉军,便可尽得全城财物。军臣单于贪利,闻言很是欢喜,立即开始集结骑兵。
聂壹回到汉地后,杀了两名死囚,将首级挂在城门上,告诉匈奴使节道:“我已经杀了马邑县令和县丞,请单于速来接收马邑城。”
军臣单于闻报后立即亲率十万骑兵赶来马邑。当大军来到距马邑城一百余里的地方时,军臣单于意外发现山坡上牛羊遍地,却没有放牧人,而且沿途也没有遇到一个行人,不由得起了疑心。正巧不远处有一个专门瞭望敌情的汉军亭燧,军臣单于便下令绕道攻打。亭燧由雁门尉史率领一百名汉兵驻守,难以抵挡匈奴大军,很快被攻破,尉史本人也被俘获。在匈奴人的威胁下,尉史将汉军马邑之谋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军臣单于大惊失色,仓皇引退,一直奔出长城外才敢放慢脚步,一边拂拭额头的汗珠,一边长舒一口气,道:“我得到尉史,才没有上汉天子的当,真是上天所赐。”于是封尉史为“天王”。
当时三十万汉军主力由护军将军韩安国、骁骑将军李广、轻车将军公孙贺率领,埋伏在马邑附近。将屯将军王恢和材官将军李息则率领三万人出代郡,负责从侧翼袭击匈奴辎重并断其退路,协助李广等人全歼匈奴主力。王恢最先得到匈奴军撤退的消息,但他非军人出身,从来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自思己部不过三万人,敌不过匈奴十万大军,因而徘徊不前,任凭军臣单于从自己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而韩安国、李广等人埋伏马邑境内,好几天不见动静,也决定改变原定计划主动出击,出兵后才知道匈奴早已退出塞外,追之莫及。此即历史上有名的“马邑之谋”。事虽不成,之后大行王恢也因畏敌观望的罪名被逼自杀,然而此事却直接宣告了和亲时代的结束,大汉公主们从此再也不必远嫁匈奴。从此,汉匈关系彻底破裂,拉开了大规模兵戎相见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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