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苏和陈汤被抓到我面前的时候,那个被吊在木架上的康居贵人已经被蒸熟了。脚部我不知道,总之头部是彻底地蒸熟了。他的全身热腾腾的,如果不是他全身的毛发没有剃掉,他现在就会像刚出笼的蒸猪。我们亲眼目睹了他从一个活人变成死人的全过程。蒸气刚刚升腾的时候,他不住地滴着汗。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流那么多的汗,简直像急行军一样,从四面八方汹涌汇集到他的额头,又顺着额头滑进了铜鑊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他不停地叫着热,可是我们都肃穆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注意力涣散。他的妻子在叫第一声的时候,就被我的士卒用铁锤敲碎了颔骨。她霎时成了一个没有下巴的人,声音还没从喉管流出就飞快地发散了,像游魂见到了太阳。消除了她的影响,我们可以专注地观看。
随着蒸气的逐渐加大,那个康居贵人的叫喊变成了呻吟,继而是惨叫,等到蒸气愈来愈浓的时候,惨叫也变得越发凄厉,我的毛发都有点直往上耸。他的惨叫中还伴杂着一阵香味,蒸肉的香味。香味和惨叫成反比,香味越来越浓,惨叫却越来越弱。等香味达到了它的极致时,一切都变得鸦雀无声。我知道事情结束了,命令道:“撤了木柴。”
士卒们上前把燃烧的木柴全部撤出,蒸气逐渐散尽,那个人在雾中逐渐露出他的轮廓,终于越发清晰。他膨胀了几乎整整一圈,原来白白的肉色变得更淡,像玛瑙一样透明。
这时倚苏和陈汤赶到了,可惜他们很不及时。
我没有磨蹭,折腾了一晚上,我可没这个精力和时间。我直截了当地对倚苏说:“躲了我这么久,现在决定罢。如果肯嫁给我,什么都好说:如果不肯,那我就把这个贩鱼的秦人蒸熟了让我的士卒饱餐一顿。”
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天,她打冷战的样子都非常漂亮。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到了那个蒸熟的人,差点站立不稳,怒骂道:“你是个畜生,禽兽不如!怪不得汉朝人千里迢迢地要来逐杀你……”
“来人,把这个汉朝贩鱼的无赖子绑到架子上去蒸熟。”我言简意賅。陈汤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壮健英俊,但现在已经被五花大绑,他下意识地挣扎着,可惜毫无功效。
我的士卒已经在铜鑊边劳作,忙忙碌碌地卸下那头蒸人。接着,陈汤被他们推搡到铜鑊旁。我说:“铜鑊里的水也不必换了,有着餘温可以加快蒸熟的速度。”
陈汤显然非常不甘心,对倚苏道:“阿苏,救我!”
倚苏对着他叫道:“这匈奴人是个畜生,我宁愿死了,也绝对不会嫁他!”
“可是……”陈汤想说什么,但是显然被噎住了。也难怪,见了那头蒸猪,想到自己马上会变成他的模样,谁不害怕?可他究竟是个男人,要通过求自己的女人献身给别的男人来挽救性命,这话大概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至少我是说不出口的。
士卒们把陈汤按到在地上,细细地给他的脚脖子缠上牛皮绳子,然后将绳子挂在一个轆轤上。只等我命令一下,他就会立即吊在铜鑊的上方。
我没有犹豫,喊道:“上架,生火。”
士卒拉动绳索,另外几个则七手八脚地往铜鑊下添加木柴,他们用火石一擦,木柴轰然一声,开始燃烧起来,火势逐渐加旺。
“啊!”陈汤被倒挂着,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我能想像他的痛苦。“倚苏,救我,求你!”他突然嚎叫道。
倚苏的脸也吓得变形了,那么美丽的一张脸,我心里叹道,可是仍然很好看。“不——不——”她尖声叫着,跌撞撞地跑到我的跟前,哭道,“不!单于,我都答应你,你饶了他罢。你放他走,我嫁给你,很乐意……”
我笑了笑:“太晚了。你不知道吗?我们匈奴的规矩,一件事情一旦已经开始了,就绝对不能中道而废,否则就会褻瀆神灵。如果一开始你就答应我,又何必弄得这样狼狈?”
陈汤似乎听到了我的话,更凄厉地吼叫起来,虽然这时铜鑊口上的蒸气简直还像弥留之际病人的气息一样微弱。
倚苏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和恐惧让她嚎啕大哭:“不,单于,你刚才说了,只要我答应嫁给你,什么都好说。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
“我是说了,什么都好说。我答应你,等他蒸熟了,可以不让我的士卒吃他,你可以给他建一座大大的坟,按照汉朝的规矩,给他厚葬,想要多高的封土就筑多高的封土。”我还是不动声色。
“哦,天哪!”她最后叫了一声,站立不稳,当即晕倒在我的面前,可能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罢。这样也好,其实我还真有点怕她不顾一切地伤害自己。她晕倒了,可以省很多事。
“把你们的天仙公主抬进宫去休息,好好照料。如果她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屠城。”我声音平淡而坚定。
几个康居王宫的侍女抖抖索索地应了一声,把倚苏抬进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