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8月13日清晨,贝瑟尔市的居民们一觉醒来,突然发现门外已是车水马龙。
一条原本没什么车子经过的小路上竟然发生了交通堵塞,从车牌看,什么地方来的都有,甚至包括加利福尼亚和佛罗里达州这样遥远的地方。车里大都坐满了年轻人,他们衣衫褴褛,长发披肩,许多人都赤着双脚,只有很少的人带着足够的食品和野营用具,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满脸笑容,兴高采烈,像是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节日,又像是参加一次朝圣。这些男男女女们虽然互相不认识,可只要其中一个人点着一支大麻烟,并让给另一个人,他们就会立刻像老朋友一样聊起天来,相互交换各自精彩的流浪故事。
一开始当地居民们对这些从没见过的嬉皮士怀有戒心,可偶尔进来的几个问路或者讨水喝的人态度都是那么友好,让大家很快就消除了戒心,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摆上免费的水站,或者廉价出售一些食品。这些居民本身都是些善良的农民,他们怎么会忍心看到那些一脸稚气的孩子们忍饥受饿呢?许多居民纷纷拿出粮食和水散发给这些孩子们,附近几乎所有的商店里都是顾客盈门,店主们都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进一些生活必需品,可是,没有一家商店故意抬高物价,他们所收到的嬉皮士们开的支票也没有一张是假的。
此刻,在雅斯各的农场上,工人们正在紧张地劳动,还差两天就可以完工了。可他们一抬头,却发现一群群陌生的人们正陆陆续续来到草地上。“我的天哪!”一个工人喊道,“我还一直在怀疑到底会有多少人能找到这里,可今天才星期三,他们就都来了!”
中午的时候,草地上已经聚集了大约三万人,许多人一看就是打算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的。
“事情真的闹大了!”朗格心想。
次日一早,罗伯茨带着父亲和哥哥来到雅斯各农场,他想让父亲亲眼看看自己的成就。令他们惊讶的是,草地上已经坐满了人。可还没等他想好怎样向父亲夸耀音乐节的吸引力,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罗伯茨的脑子里:“怎么没有看到售票亭?”他马上跑去找到朗格,后者却显得一脸无奈:
“他们昨天就来了,售票亭还没有建好呢。”
“可没有售票亭,我们拿什么赚钱呢?”
“我也没办法,正在和大家商量呢。”
这时,旁边的一个管治安的人开口道:“现在再想把他们赶出去,恐怕就要出乱子了。”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大家心里明白,这番话可不是杞人忧天,以前有好几次音乐节都是因为有人不想买票而暗中捣乱,最后演变成了暴力事件。正在此时,他们发现远处有人在领头拆卸已经建好的铁丝网,大家跑去一看,原来领头的是“异皮士”组织(“国际主义青年党”的异称,号召用嬉皮的方法进行左派革命)的头领霍夫曼。他们一边拆,一边向周围群众散发传单,称音乐节是资本家赚钱的手段,呼吁大家不要买票。“这人真不是东西!”罗伯茨暗想,几个月前霍夫曼还以给音乐节捣乱为要挟,敲了组委会一万块钱。可现在他又跑来拆铁丝网,这笔钱不是白给了吗?
到了8月15日星期五,也就是预定开演这天的上午,雅斯各农场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一条通向这里的四车道公路一直堵出十五公里远。许多人眼见没法再开了,干脆就把车子扔在路边,背上行李徒步向农场走来。一时间,各条公路上到处都是被遗弃的车辆和徒步行军的人们。到了中午,场地上已经聚集了近五十万人,还有大约一百万人因为交通堵塞而进不来,一个只有三千九百个常驻人口的小小的贝瑟尔市在那天竟然成了纽约州第三大城市!
见此情景,华纳公司的老板们这才下决心买下电影版权。只要来参加音乐节的观众每人买一张两美元的电影票,他们就已经可以保本了,而且音乐节的消息早已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他们连广告都不用做。可是,面对这样盛大的场面,伍德斯托克组委会的人却一个也笑不出来,他们担心的问题早已不是如何收回投资,而是如何保证这五十万人的生命安全。纽约州长打来电话,威胁说要立即宣布贝瑟尔市为灾区,并派联邦自卫队来维持秩序。罗伯茨听后大惊失色,连忙恳求州长不要这样做,一万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和五十万仇恨政府的嬉皮士相对抗……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会立刻想像出那可怕的结果。
眼见售票是不可能的了,组委会干脆向大家宣布,此次音乐节将完全免费,所有费用将由组委会承担。虽然这样做起码损失了六百万美元的门票收入,但事后证明这却是组委会所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因为从这时起,观众们在内心里就和组委会站在同一条战壕里,骚乱的前提不存在了。
从广播里听到这个消息后,罗伯茨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决定一经宣布就无法更改,他也不用再为赚钱而操心了。“干脆就像一个普通观众一样坐下来好好欣赏音乐吧,钱的事以后再说。”罗伯茨破罐破摔地想。